季鸿煊引着虞公公出了院子,季夫人小声说:“可了不得了,他爹你听到刚才有个词叫什么统领京城不?”
季老爷故作深沉,“我咋没听到。”
“那你都明白了啥,我只听到这一句,你给讲讲?”
季老爷语塞,他压根儿没听懂,拿烟斗捣季鸿煊,
“我说,你听到了哪句?”
季鸿煊好歹小时候上过几天学堂,听了个大概。
“是说圣上让小叔统领京城的安全防护,职位是九门提督。”
“看咱儿子聪明的,小时候怪那教书先生不会教,不然也能是个状元,咦,鸿煊,九门提督是几品,你晓得不?”
“不知道,反正挺大的,不然为啥是宫里来宣旨。”
“说的是,咱老季家更风光喽!”
林清雅在一边抚着小辫子,一脸娇羞作态,早知道她不给季鸿煊下药,等着给季寒霆下药,岂不是就真的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长得俊不用说,还这么能干。
后院东厢房里,雪宁醒来哇哇哭,姜璃珠给喂奶。
香茗安慰,“少夫人,你别着急,还会有办法的,而且奴婢看着二老爷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姜璃珠气愤道:
“他才是那个心机深沉的,当年若不是他仗势欺人,我绝对不会嫁给季鸿煊。今日明明我能带着你们离开季家,偏偏他又出现搅和,真正是我的克星。”
“哎,当官的肯定帮亲,您看开些。”
喂完奶,把雪宁放在床上,姜璃珠轻抚太阳穴,刚才被气得头痛欲裂,刚要躺下歇会儿,屋外有叩门声。
“少夫人,老夫人让你抓紧去做晚饭,说要八菜四汤,丰盛些。”
“管家,少夫人身体不舒服,能不能让刘嬷嬷去做?”香茗打开门问道。
“咱家二老爷回来,可不能将就,你让少夫人赶紧的,好消息,二老爷又升官了,还是个不小的呢,宫里都来传旨了。”
姜璃珠捂住耳朵,去他大爷的。
老天有眼无珠,怎么让这么个仗势欺人的人步步高升呢!
他的官做得越大,她离开季家的可能性就越小,哎。
干脆今晚菜里下点药毒死算了!
香茗看着雪宁,姜璃珠稍微眯了下就起来去厨房。
路过前院的时候,听到林清雅给季夫人说:“姨母,雅儿可咋办啊,鸿煊哥刚才骂我呢。”
“你放心,等过些天,我和你姨夫再给小叔说,保证让鸿煊娶你进门当平妻。”
“那就是说姜璃珠赶不走了呗。”
“先不管她,你好好的给咱们老季家添个大胖孙子,地位不就稳当了吗?”
姜璃珠嗤笑,她可太希望林清雅缠着季鸿煊,那厮才没空碰他,每回他碰,她就恶心的要命。
进了厨房,看到刘嬷嬷已经在了,端站着,并没有开始干活。
“少夫人,你咋才来,奴婢都等半天了。”
姜璃珠拿过门口的南瓜,讽刺说:“季家真是笑话,奴才也能对着主人家吆五喝六的。”
刘嬷嬷撇嘴道:
“今日夫人是看在二老爷在,怕你一人做得上不了台面,才让奴婢来帮忙,少夫人你可别阴阳怪气的。”
姜璃珠挽起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本是纤纤玉手,却因为长期干家务布满红色血口子。
一个时辰后,八菜一汤全部做完。
姜璃珠累的直不起腰。
管家进来和刘嬷嬷一起往前院花厅端。
“夫人说你就别去了,少夫人你等着刷锅就行。”
姜璃珠搬了个凳子放在厨房门口坐下。
此时天色昏暗,刚入夜,天上的北极星已经初显,在黑幕中熠熠生辉,犹为耀眼。
这是希望的星光,终有一日,她姜璃珠也能大放光彩。
而不是被困在一方小天地里当牛做马,任人驱使。
其实她有志向,所以才努力学习医术。
可以自已开个医馆,救死扶伤,做名满天下的名医。
有自已的小院,种满紫藤花,带着女儿雪宁一起安稳地生活。
前院大厅里,大圆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
季老爷,季夫人,季鸿煊,就连林清雅也来了,穿了一身桃色鲜艳的衣裙,浓妆艳抹,香气浓烈。
季寒霆问:“侄媳妇呢?”
季老爷满脸堆笑,
“嗨,她上不了台面,他小叔你快坐,给你接风洗尘。”
季寒霆看季鸿煊也不在意自已的女人一起用饭,心中不悦。
看林清雅坐下,冷戾道:“我不想和家里以外的人一起用饭。”
季夫人尴尬笑说,“他小叔,清雅可不是外人,是嫂子娘家人儿。”
林清雅赶紧端起酒杯,站起来,娇滴滴道:“小叔,雅儿敬您酒。”
季寒霆脸色阴沉,“怎么,自已媳妇不上桌,你倒是心安理得。”
季鸿煊刚夹起肘子肉,一听在说自已,慌的放下筷子。
他反应快,“小叔,阿珠回屋看孩子去了,脾气不好,我怕她来惹您不高兴。”
又朝林清雅呵斥,“你回屋去,谁让你上桌吃饭的!”
桌上的人都没敢再说话,大眼瞪小眼。
“雅儿,你先回避。”季夫人哄说。
林清雅起来啼哭着跑了。
人家还想好好表现,怎么就被撵走了呢!
季鸿煊化解尴尬,热情招待,“小叔,你尝尝肘子肉,是阿珠的拿手好菜。”
碟子里的东坡肘子色泽金黄,肥瘦相间。
季寒霆听是侄媳妇做的,脑海中浮现娇艳的面容。
抱着好奇心夹起一块尝,肉质鲜嫩,入口即化。
“咋样?好吃吧?阿珠手可巧了。”
季老爷笑说,“你小叔自小吃肉犯恶心,就喜欢吃素,寒霆,你看这炒香椿,应季菜,吃这个,嚼在嘴里香着呢!”
季寒霆冷笑,面上不动神色,可却回想起小时候因为长期吃不上带油水的东西,所以一闻到油腻就犯恶心。
顿时满桌的菜没了胃口。
噌的站起身,犹如一道高大的黑色闪电,惊得旁边三个人慌忙仰头看。
“他叔,你咋了,哪儿不舒服了?”
季寒霆冷声道:“我累了,没胃口,你们吃。”
往外走,季老爷赶紧把季鸿煊推出去,“去给你小叔把床铺好。”
“知道了!”
季鸿煊跟着季寒霆到前院西厢房去,一路上问东问西。
二人虽说自小差着三岁,可其实差不多时间发育,和同龄人无异。
季鸿煊自小跟在季寒霆后边玩,很是崇拜。
因为他在家被呵护的时候,季寒霆得去山上放羊放牛,有时候还得拿着东西到集市上卖,所以知道的比他多,办法比他多。
到了西厢房,季寒霆摸了一下桌子上。
“小叔放心,屋子打扫的很干净,阿珠亲自收拾的,她特别爱干净。”
季寒霆面无表情,“明天把几个店铺的账本给我过目。”
季鸿煊倒了杯茶水呈给他,有些心虚,“过几日吧,我让掌柜整理整理给您看。”
季寒霆没再说什么,拿起书柜上的说看,每回回来都住这屋。
其实他哪间房都住得,因为整个宅子都是他买的。
六年前他考上文武状元,任鸿卢寺卿时买的宅子。
刚买好,还未装饰,季老爷和季夫人就带着季鸿煊前来投奔。
那日,季夫人扔下包袱,在宅子里到处转,欣喜道:“他叔,嫂子总算盼到你出息了。”
季老爷坐在太师椅上,趾高气昂道:“寒霆,自小是我没有放弃你,养活你长大,你可得报这份恩情啊。”
季寒霆想他在世上也确实没有其他亲人,就让他们住下。
再后来他被调任到外地就职。
季老爷说,“寒霆啊,你好好出去闯功名,我们给你看宅子,等着你回来,咱们是亲人,天下最真挚的感情。”
季寒霆拿着《资治通鉴》靠在床头看,不知看了多久,觉得肚子有些饿。
咯吱门开了,竹影拿进来两壶酒。
“大人,您惦记这家的竹叶青,属下给买回来了。”
季寒霆摸了下肚子,这么饿,怎么喝酒?
起身开了门往外走,身后竹影追上。
“大人,您去哪儿?”
季寒霆道:“我去厨房找些吃的。”
竹影惊愕道:“啊?大人刚才没有和大老爷他们用饭吗?”
“你真啰嗦,闭嘴。”
二人快步到了北边的厨房,看到里面还亮着光。
“大人,还有吃的,我进去给你拿。”
“我自已去,你才来还摸不着北。”
季寒霆刚跨进门,就看到一个女人正坐在板凳上,洗一大盆子的碗儿碟儿。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
她脸上没有血色,雪白的厉害,接近苍白。
一手拿着大碟子,一手拿着丝瓜馕搓洗。
纤细的手臂让人动容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