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明白。”
冯宰相离开后,薛太尉道:“禹州季家村,老臣六年前去过,是个荒芜不大的地方,村落之间几乎没有走动。”
“哦?朕想起来了,那年朕派你去禹州调查一起军饷重案。”
“是啊,皇上您一定想不到,季寒霆就是这个从这个小地方出来的。”
宣德帝来了兴趣,带他去了内殿下棋。
二人坐上软榻,摆开棋盘,拿起玉子棋对弈。
边下边聊。
“老臣记得那是一个大雨天,运输军饷的马车陷进泥坑里,马受惊尥蹶子,就在场面混乱时,出现一个黑黝黝的小伙子,跳上最前面一匹马,不出一会儿就制服了受惊的马,其他的马也安静下来。”
“那个小伙子是季寒霆?”
“是啊,老臣吃惊,这孩子衣衫褴褛,脸黑黑的,两只眼睛却分外明亮,有一身好武艺,给他银子酬谢,他却没要,但是和老臣讨了另一个好。”
宣德帝道:“世上没有不贪财的人,他或许想要更大的好处。”
“季寒霆问:看出你是当官的,是京城的大官吗?
老臣当时笑了,“是京城的官,不过不是很大。
他说,你且先回去,等我练好一身本领,去京城时,可否由您引荐给皇上?”
宣德帝哈哈大笑,“这小子胆量不小。”
“老臣也如此想,说:你个放牛娃,口气大的很,还是把银子拿上实惠。
季寒霆拦住马车,非问老臣在京城府邸的地址。
老臣说了,看他实在上进,就提点说,你啊有点拳脚功夫,但是没有学识,等什么时候学富五车了再来京城找我吧。
这事过去两三年,老臣早就忘了这个小伙子。
有一日大雪天,老臣回府很晚,看到门墩石狮子旁坐着一个人,身上全是雪。
老臣叫他,“年轻人,赶紧回家吧,别冻坏了!”
小伙子一咕噜站起来,比老臣高一个头。
摸摸脸上,面容俊朗,笑问,“大人,您还记得我吗?季寒霆!”
“哦,原来是你?禹州的放牛娃。你真的来京城了?”
“来了,我做到了文武双全,来京城施展梦想。”
老臣想既然他来了,就看在那日帮忙的份上留他一段时间,却没发现他所说不虚,文武兼备,才敢推荐他参加科考。
宣德帝放下一黑子,
“朕初次见他就知道是个能吃苦,性子坚韧的年轻人。如此说禹州这地方倒是出人才,朕越发期待皇后所生的那个孩子了。”
薛太尉宽慰道:“皇上放心,四皇子一定是个金相玉质的好苗苗。”
他清楚,太子病重,其他几个皇子都不堪大用,所以宣德帝才如此费心寻找当年萧皇后所生的皇子。
牵扯到当年一桩宫谋大案。
萧皇后的母家萧家被弹劾与另一世家李家合谋造反,牵连甚广。
宣德帝处决了萧家和李家,萧皇后被囚禁在坤宁宫。
当时她身怀六甲,产子后上报说是个死胎。
可没想到后来萧皇后薨逝后,有人告密说,皇后生的皇子被贴身嬷嬷偷偷带出了皇宫。
晌午,京城大街之上。
热闹非凡,叫卖声阵阵。
人头攒动,就像一锅煮沸了的水,咕噜咕噜直冒泡。
生鸡活鸭、新鲜水灵的菜瓜、红艳艳的辣椒,热热闹闹,挨挨挤挤。柴米油盐酱醋茶,人间烟火也有趣。最有烟火气,抚慰凡人心。
“好是日斜风定后,半江红树卖鲈鱼。”
季寒霆骑着马,欣赏着市井生活百态,才是人生最真实的样子。
路过一家店,店家手里摇着拨浪鼓,上面的孩童憨态可掬。
季寒霆跳下马,到铺子前。
“大人,给儿子姑娘买吧?您看看想要哪几个?”
季寒霆拿起拨浪鼓轻摇,想起雪宁圆圆的小肉脸蛋,冷峻的面容浮现笑容。
“这几个我都要了,干脆这一箱我都要了。”
店家欣喜不已,给他装好,“大人,一共二十两银子。”
身后竹影掏出银票,打趣道:“大人,您对雪宁小姐这么好,是不是也想成家了?”
季寒霆抱起木箱子,踢了他一脚。
人与人的缘分很奇妙,他第一次见到这孩子就觉得亲,大约是上一世有什么缘分。
进了季府,打算把买的一箱玩具送到后院去。
穿过前院,看到姜璃珠跪在地上,手里高举着一个茶盏。
此时手腕发抖,茶盖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季寒霆素来最厌恶欺负女人的做法。
走近,冷戾道:“这是怎么了?”
姜璃珠听出他的声音,并不理会,季家没一个好东西。
若不是今日要这个月的生活费,她才不会跪在这里受气。
每月都是如此,为了五两月银,刮风下雨跪一整天。
季寒霆把箱子放下,拿过她手里的茶盏,重重摔在地上。
发出清脆的瓷器碎片声,茶水溅出来。
主屋里的人听到动静,骂骂咧咧出来。
“你个丧门星!”
看到季寒霆,收了骂声,笑说:“他叔,你咋这么早回来了?”
“大嫂,你为何让侄媳妇跪在这里?她犯什么错了?”
季夫人三角眼一瞪,脸上的横肉都跟着抖。
“嗨,这小蹄子吃闲饭也就算了,最近实在过分,不但给我们衣裳上洒毒药,还把雅儿的脸打肿!”
季寒霆闷声发笑,不由自主凝视姜璃珠半截雪白脖颈。
“没想到侄媳妇还有这气魄,大嫂,既如此,你就不怕为难人家,下药给你毒得躺板板吗?”
季夫人从了门廊台阶,“所以得收拾不是?”
姜璃珠趁机道:“婆母把下个月的月银给我。”
季夫人狠狠剜了她一眼,转头一脸横肉,笑说:“他叔,你饿不,嫂子让她给你做点吃的去?”
季寒霆冷鸷问:“月银?大嫂是为月银让她在这里跪着的?”
“不是,大嫂多商量你又不是不知道,是她不像话,大嫂教育她。”
姜璃珠想府里的开销都是季寒霆出,这才是真正的财神爷,试探道:“婆母每月这天都以月银为难我,璃珠求小叔日后能把月银单独给我,可以吗?”
季夫人一听,跳脚指指点点骂起来。
“你个吃闲饭的,这么点破事也要麻烦小叔吗?他可是朝廷命官,哪儿有空管你的屁事!”
说着要揪姜璃珠的头发,被季寒霆挡住。
“嫂子,说话就说话,别动粗,你现在是在京城,不是在乡下,明白吗?”
主屋里,季老爷喊道:“她娘,你注意点形象!臭婆娘,一点不懂。”
走出来,笑呵呵道:“璃珠,你知错了,就让你婆母把银子给你,日后可不能给自家人下毒了知道不?”
季夫人不情不愿掏出五两银子塞给姜璃珠,“赶紧滚回去!”
季寒霆看得清楚,吃惊不已,他每月给季老爷一百两银子家用,姜璃珠带着孩子才领用五两银子?
姜璃珠拿到银子,起身,扶着腰走出院子。
竹影要抱玩具箱,季寒霆推开,自已抱上,跟着姜璃珠往后院跟去,他倒要看看这母女俩过的如何。
虽说是个孙女,也不该如此对待。
“他叔,你干啥去?”季夫人拦住,拦住他。
“嫂子,我去送些玩具给雪宁。”
季夫人看了眼玩具箱,伸手往怀里夺,
“他叔, 你一个男人,恐怕不方便去后院,传出去会惹闲话,你说对吧?这样,玩具嫂子送到后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