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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娘的鬼天气。”简立站在城垛后面，对着城下不满地抱怨了一句。
日头已经偏西，寒风停了一下午又呼呼地刮起来，像是在嘲笑着人们的不耐。
天上大片大片的阴云浮动，间隙中透出些许红光，仿佛肮脏的棉絮中浸染了血丝。
简立已经在城头上站了小半个时辰，他的目光穿过城墙，投向远方，神色中带着一丝焦急。
他的眉头紧锁，不时地跺跺脚，试图驱散从脚底传来的寒意。
“队正，他们不会在关外过夜吧？”身边的亲兵小声问道。
“蠢货！”简立语气刻薄，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带御寒的衣物和营帐了？”
亲兵被骂之后沉默不语，他低下头，不敢再发表任何意见。
简立把手搭在眉梢，低声喃喃：“王老三，你特娘的不会死了吧。”
“死得好！”简立想到王老三顶撞自已的情形，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但随即，他又想到，如果王老三真的死了，那自已的发财之路就有可能夭折。
一时间，他居然有些纠结。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一丝焦虑。
“王老三，等你回来把财路告诉我再去死吧。”
简立对于自已发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感到满意，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城头上的寒意渐深，简立放弃了自已继续观察的打算，准备把这个苦差事留给亲兵，自已先下去休息。
他转过身，准备下城楼。
“队正，那里是不是有人？”亲兵的声音打断了简立转身的动作。
简立的身体一僵，他重新站定，目视远方，试图在昏暗的光线中辨认出亲兵所说的人影。
在视野的边界，一面旗帜缓缓升起，仿佛从地平线彼端破土而出的新生植物。
旗帜下面先是冒出一个脑袋，接着是身体和腿脚，逐渐揭示出一个人的全貌。
紧接着，一个接一个人影从地平线下冒出来。
等这支队伍走近一些，简立才意识到那面旗帜，其实是从一件破旧衣衫上撕下的一角。
那旗帜上写着一个红色的“高”字，那红色和常见的染料不太相同，反而有些暗沉，更像是凝固的血渍。
扛旗的是个年轻人。
他算不上特别强壮，衣衫也有些单薄，但他却丝毫不觉寒冷，反而走得昂首挺胸，
仿佛有机会扛起肩上的旗帜是一种天大的荣耀，是一种无法言喻的骄傲。
紧跟在年轻人身后的，是一个矮壮的胖子，
他身穿胸甲，双手持矛，矛尖上挑着一个青面獠牙的脑袋，狰狞而可怖。
胖子步履轻快，隔着寒风都能感觉到他的得意之气。
简立被那颗面貌狰狞的头颅所吸引，他的目光在那颗头颅上停留了许久，
直到队伍靠近城下，他才注意到走在队伍中间的王老三。
王老三步伐沉稳，面色从容，正在和身边一个女子说着什么，怎么看都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简立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算你命大。”他暗骂一句，离开城头，绕到一旁，沿着石阶下来。
此时王老三的队伍正在排队进关，他们疲惫的步伐中带着胜利者的骄傲。
走在队伍前方的周涛被一个身材魁梧的边军军官拦住去路。
周涛好不容易从赵武手中抢来扛旗的机会，一路上兴高采烈。
刚刚进关就莫名被阻，让他脸上有几分不爽。
拦住他的大胡子军官丝毫没有在意他的感受。
他伸出粗壮的手臂，将周涛随意拨到一边。
然后对着徐胖子毫不客气地说道：“给我看看你的战利品。”
徐胖子本来对这个粗鲁的军官充满反感，只是听到“你的战利品”这五个字，立刻变了态度。
他把手中长矛向前一递，“看看可以，别弄坏了啊。”
大胡子身边围了好些边军什长、伙长，都是听到消息过来看热闹的。
大胡子也不介意被人挤来挤去，他接过长矛调转矛头就伸手去摘那个头颅。
“呕......”还没等他把头颅摘下来，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扑面袭来。
那些凑过来围观的军士纷纷捂着鼻子散开，大胡子周围三尺之地立刻变成一片空白。
大胡子是个内息武者，他运功暂时屏住呼吸，把那颗头颅凑近细看。
他伸出手指试了试獠牙的锋锐，对徐胖子问道：“这就是青鬼？”
“正是。”徐胖子鼻孔朝天，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除了这牙，还有何特异之处？”大胡子军官继续追问，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对这场战斗的好奇。
“身强似熊，奔跑如狼，不怕伤痛......”徐胖子张口给大胡子介绍。
他绘声绘色的解释，加上眼前这颗恶形恶状的头颅，让周围的军士们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对徐胖子和他的队伍投以敬佩的目光。
末了，徐胖子又开始演绎，“话说此时战局已近崩溃，师兄半死不活，不见踪影，
胖子我随手拿起一块盾牌，就朝山下的青鬼猛冲，准备和它大战三百回合......”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昂，仿佛自已就是那个孤胆英雄，独自面对着恐怖的青鬼。
大胡子打断了徐胖子的自吹自擂。
“你倒是有几分本事。”他见徐胖子的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似笑非笑地说，
“我一个内息巅峰都受不了这股子臭味，你能一路扛到这里，着实让人佩服。”
“哈哈哈哈。徐胖子厉害啊！”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徐胖子不以为耻，反而对着众人频频拱手示意。
此时王老三也挤到队伍前列，他看到大胡子军官，立刻上行叉手礼。
“罗队正。”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尊敬。
罗振威是镇山营的另一个队正，武艺高强，为人直率，他的名声在军中无人不晓。
王老三和他打过几次交道，深知他的为人和能力。
罗振威见到王老三，露出一个豪迈的笑容，一把搂住王老三肩头，他的动作中透露出一种战友间的亲昵。
“王老三，没想到你还有几分带兵的天赋。”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赞赏，显然对王老三的表现感到意外。
罗振威心里明白，如果徐胖子所述属实，王老三带着一群未经训练的乌合之众，
面对青鬼这样擅长肉搏的妖鬼突袭，能够得胜而回，确实有两把刷子。
“罗队正过奖了。”王老三谦虚地说，他的声音平静，没有丝毫的自满，
“我哪会带兵，只是兄弟们拼命罢了。”
“况且我们这次遇到五只青鬼，折了不少人手。”
他指着队伍末端的四副担架，表情有些唏嘘，眼中闪过一丝悲痛。
“只死了四个而已，算不得多大损失。”罗振威不知道队伍里面，还有七个重伤变轻伤的队员。
他的话语显得轻描淡写，对于边军来说，这样的损失确实不算严重。
王老三不方便解释，自已这一战的真实战损接近三成，只能打着哈哈一笑而过。
“王老三，我看你年纪不大，有没有兴趣来我手下？”
罗振威起了爱才之心，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对王老三的欣赏和期待。
王老三表情有些为难：“多谢罗队正看得起老三，只是我已经投了我家公子。”
“哦？”罗振威好奇，“是哪家公子？”
王老三没有说话，而是转过头直视队伍前列的周涛，眼神中既有自豪又有崇敬。
罗振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入眼就是那一面被他忽视的破烂旗帜，
旗帜上仿若鲜血绘就的“高”字，在黄昏的余晖下竟然有些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