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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查船
黑云压得很低，河水局促地拍打岸边。
“喂！河道衙门查船！”
身穿深蓝色制服的衙役大声说话以盖过大风的呜咽声。
陆桥打开窗户，知道这是到了关卡港口了。
但为什么这么大阵仗？
岸边站着黑压压的衙役们，总不能为了查自己，地方上的整个河道衙门倾巢出动了。
他跟船舱内的女孩对视一眼，两人都很疑惑。
这是有人干了大事啊。
一名衙役顶着大风上前大声问道：“船上就你一个人？”
陆桥同样大声回答：“两个！可我俩都是良民啊！”
衙役解释道：“上头发布了告示！要查附近的妖精踪迹，你们有见过妖精吗？”
陆桥赶忙语气坚决地说：“没有！绝对没有。”
衙役默然地招了招手，意思自己要登船检查。
陆桥只好配合地放下水梯并从船舱钻出，看着衙役登船。
两人站在摇晃的舟头，掀开湘妃竹篾编织的竹帘，这样就能完整看到舱内。
衙役弯腰，透过竹帘观察起来。
船舱内逼仄昏黄，只有一盏壁灯光影摇曳。
船尾敞开的暗格旁放着红泥小炉，似乎正炖煮着什么。
靠近船尾的位置有张简陋的小床，或者说也就是块硬木板，连软垫都没有。
壁灯的对面舱墙上，钉了条悬空、没有支架的铁梨木长凳。
由于老旧，己经脱了漆。
长凳上坐着一位穿着月白上衣、灰蓝色下裙的女孩。
衙役的眉头不可控地跳了跳。
女孩以朴素木簪穿过发髻，五官明媚，身材姣好。
她真是处在最好的年龄，是妖精般的美人。
可衙役手上的搜妖罗盘没有反应。
看来没有什么可疑的……
哦不，衙役很快注意到，女孩那身衣服不对劲。
衙役曾在织造局外院做过几年杂役，见识过传闻中的好货。
上等的丝料产自特定年份的玉蚕，采集下的生丝需以寒玉匣盛装，昼夜兼程，赶在丝性未变前急送至织造局。
在那里，专司此料的几位老供奉，需在特定的地窖工坊内，以特制的银梭引线，屏息凝神，小心翼翼。
但哪怕日夜不停，往往也要耗费两月有余的时间，才能得到一匹素缎光坯。
眼前的女孩坐在破烂的小船里，穿着未必能赶上那些贡品，可那也不得了了。
真丝库缎的上衣，柔滑细腻，垂坠感极佳，隐隐流动着如月华般的柔光；裙摆同样精细，上面绣着疏朗的兰草纹。
衙役又审视着身边的陆桥。
虽然是个五官清秀的俊青年，但一身穿着松垮垮的棉麻汗衫、宽松灰裤。
不论是这艘破船还是同行的青年，都着实很难和舱内的女孩相配。
他突然联想到陆桥开头迫不及待说的“我是良民啊”。
心中不免升起怀疑。
衙役轻轻抬手。
岸边那些同样身穿深蓝色制服的同伴们都纷纷警惕地靠了过来。
他们虎视眈眈，一有动静就会猛扑上来将陆桥绳之以法。
搞得陆桥后颈发凉。
“姑娘！你还好吗？”
衙役冲着舱内大喊，“我必须确认一下，你是否遭遇危险或者受人强迫？”
女孩也瞬间明白了，她不好意思得朝前倾了倾身子。
“我很好！请不要误会，我们两家己经定了亲，最近要去拜访夫家，所以穿得隆重了些！”女孩眯着月牙般的眼睛，嗓音好听得像是含了一块糖。
这小模样真是女人看了都会生出“我见犹怜”的感慨。
衙役瞟了眼陆桥，还是有些不放心，往舱内稍微探进身子。
这次压低声音追问道：“你的夫婿是他？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你夫家在哪儿？”
女孩浅浅一笑，吐了吐舌头：“是他，多谢衙役大哥。我们一路顺利，我夫家在泗水乡，就在前方下一个港口，今晚就能到啦~”
这时另一个衙役检查过小船的刻度，走过来低声说：“这艘船定航的目的地是泗水乡。”
衙役这才点了点头，艳羡地看了眼陆桥。
最后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之后放行了。
小船重新驶向河中央。
风真是大得离谱。
船舱的窗户发出急促、连续的哐当声，用湘妃竹篾编织的竹帘就像要被拉扯了出去。
“风太大了！”陆桥将手臂伸出窗外，抓紧窗户往里一拽！
“啪——！”
喧嚣声终于被隔绝了。
“还好还好，船晃得不厉害，要不晕船可就麻烦了……”做完这些，他拍打着身上的水渍在简陋船板上坐下，“看不出来，你还真能扯，夫家都来了。”
女孩捂嘴笑道：“怎么？你想被抓去衙门？”
“不想不想。”陆桥打了个冷颤，“像我这种一贫如洗的‘文仙’，口袋里哪有常例钱*给他们？现在的分配太不公平了，皇帝陛下重武轻文，‘武仙’们肥得流油，‘文仙’只有自己钓鱼炖汤喝。”
也许是越想越气，他忿忿地说：“如果富裕点，刚刚高低带你上岸吃一顿！”
两人之前一路上有说有笑，相处得着实不错。女孩也不想刺激他了，于是转移话题：“对了，他最后跟你嘀咕些什么呢？”
陆桥看了眼炖煮的鱼汤，奶白色的汤汁起伏翻滚。
“哦，没什么。就是又提醒我们要小心妖精，没被‘妖精阁’录入的那种。”
女孩眉头一挑，“那不就是黑户？什么黑户的妖精能在衙门和司道监的眼皮子底下活动还不被发现？”
陆桥漫不经心，似乎心思都在鱼汤上，“不知道啊，不过调查妖精这是‘武仙’们的任务，咱就不去凑合了，况且能躲过司道监视线的话……得是大妖吧。”
“那把大妖的事情告诉你，有什么目的？难道叫你发现妖精之后向衙门汇报？”
“那不能，只是叫我们小心那些……陌生人。”
陆桥开始发现不对劲，声音渐渐变得缓慢而又低不可闻。
他警惕地抬头，缓缓看向长凳上的女孩。
因为自己差点忘了，她就是半道在河边冲着自己招手说想搭船的……
『陌生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