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逊深知张翠山的为人,这位义弟啥都好,就是太讲义气,对是非正邪看得太重,甚至拘泥得近乎迂腐。
因此,得知殷素素与俞岱岩的伤有关后,便匆匆而来,总算在关键时刻赶到了。
“金毛狮王谢逊,老道也是久闻大名了,幸会。”
张三丰甚是谦和:“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谢逊在周易的带领下来得极快,几个呼吸后便来到近前。
他对张三丰微微躬身,拱手道:“晚辈谢逊,拜见张真人。真人威震江湖,小可景仰已久,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张三丰微微一笑,道:“狮王不必多礼。你是翠山的义兄,能改过向善,实乃武林幸事。尊驾此番前来,是对翠山有何教导吗?”
谢逊拱手道:“张真人,我有两句话想说,不知可否?”
张三丰颔首道:“但讲无妨。”
谢逊又微微躬身,然后对张翠山说道:“五弟,此事的原委,我已大概知晓。五妹当年所为,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她对俞三侠出手,只为屠龙刀,并非要伤他性命。”
张翠山愤愤的瞪了妻子一眼,恨声道:“话虽如此,但若非素素暗算三哥,他又怎会......”
谢逊打断他道:“你听我说完。我想说的第二句话是,五妹不只是你的妻子,还是无忌的母亲,是我的义妹,也是怀道的义母。我们绝不会看着她被人欺侮。”
张翠山怒道:“大哥,这是什么话?我武当乃名门正派,怎会欺侮素素?但此事她有错在先,岂能不给三哥一个交代?”
周易忽然道:“张五侠,你口口声声要交代,想怎么交代?难道要一剑杀了我义母,还是用夫妻感情逼死她?”
“有我和义父在,绝不会让人伤她一根头发。”
周易沉声道:“再则,我义母当年所为,我看也并无不妥之处。”
“甚么?!”
不仅张翠山大怒,宋远桥、俞莲舟、张松溪、殷梨亭、莫胜谷等五人也是勃然大怒。
就连张三丰也目光微凝,向他看来。
周易肃容道:“请诸位细想,我义母当年是天鹰教紫微堂主,欲夺屠龙刀为本教扬威,有何错处?”
“你......”
莫胜谷拔剑在手,指着周易道:“你简直强词夺理!她卑......哼,暗算害人,难道还有理了?”
周易笑道:“暗器,本就是一种武学。行走江湖,难道还不许用暗器么?”
“这......”
俞莲舟怒道:“但三弟与她无怨无仇,为了夺刀便可随意伤人么?”
周易淡然道:“请问俞二侠,屠龙刀可是武当派所有?”
“不是。”
俞莲舟摇头道:“虽然如此,但三弟得到屠龙刀,只是机缘巧合。将此刀带回武当,是为减少武林纷争,避免同道厮杀,乃是一片公心,并非想据为已有。”
周易点头道:“俞三侠侠骨仁心,在下很是佩服。但此心,武林各派并不知晓。既然屠龙刀是无主之物,并非武当所有,便是有德者居之。换言之,谁有本事,谁就能拥有屠龙刀!”
殷梨亭勃然大怒,喝道:“照你这么说,我三哥受伤被害,是技不如人,纯属活该了?”
周易笑道:“我可没这么说。只是,俞三侠既然拿了屠龙刀,就该有被各方觊觎,遭人算计的准备。宝刀入手那一刻,他就不可能顺利返回武当,诸位都是名门高士,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谢逊点头道:“易儿说得不错。所谓怀璧其罪,俞三侠得了武林至宝屠龙刀,就算五妹不出手,其他门派也不会任由他将宝刀带回武当!”
周易道:“正是如此。义母虽用蚊须针伤了俞三侠,却委托龙门镖局将他送回武当,还乔装打扮,一路暗中保护。作为对手,已是仁至义尽,礼数颇周了。换作其他门派,十年前俞三侠就早已死了,焉能活到今日?”
......
武当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江湖争斗,本就是明枪暗箭,无所不用其极。何况,殷素素本是邪道中人,以暗器伤人再正常不过了。
但让武当派接受俞岱岩终身瘫痪,不再追究,也绝无可能!
张松溪神色森然,冷哼道:“照你这么说,我三哥就活该倒霉,应受此报了?”
他满脸悲愤,怒道:“想我三哥,一生行侠仗义,从未做过半点亏心之事。受人暗算,以致四肢尽断,你却认为理所当然,可还有半点良知?”
周易沉声道:“张四侠,此事不可混为一谈。折磨俞三侠,废其四肢者,自然该死。但此事并非我义母所为。冤有头债有主,武当乃是名门正派,不能因为找不到凶手,就赖在我义母身上吧?”
“你......”
莫胜谷性情火爆,此时再也按捺不住,拔剑便刺。
“邪魔外道,满口胡说八道,给我闭嘴!”
周易右手探出,食中二指轻轻一夹,剑锋便陡然顿住。
莫胜谷催动内力,脸色涨得通红,欲抽回长剑,却如蜻蜓撼铁柱,宝剑愣是纹丝不动。
“好高明的内功。”
张三丰目绽奇光,赞道:“尊驾年纪不大,武功却这般高明,真是古今罕见。”
周易拱手道:“张真人神功盖世,高深莫测,小子这点微末伎俩,哪当得真人谬赞?是我班门弄斧了。”
言及于此,他松开莫胜谷的长剑,真诚的道:“我是来讲道理的,并不想和各位动手。”
“哼,阁下满口歪理。”
一向谦冲平和的宋远桥也有些动怒,冷冷道:“我等可不像你这般巧言善辩”
周易神色严肃,凝声道:“宋大侠,平心而论,我义母当年所为确是有错,但其罪当死么?”
宋远桥沉吟不语。
他是仁厚君子,即便是大奸大恶之人,只要真心忏悔,他也愿意手下留情,给对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殷素素并无伤害俞岱岩之意,又是五弟张翠山的妻子,孩子都已经十岁了,宋远桥实在不忍逼迫太甚。
殷梨亭喝道:“但殷素素心狠手辣,杀了龙门镖局满门七十二口,又该怎么说?”
周易闻言一怔,忽然仰天大笑:“武当何时与少林合并了?这等大事,我却不知,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还请恕罪。”
此言一出,殷梨亭不禁面红耳赤,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周易淡然道:“少林之事,我等自会解决,何劳殷六侠操心?今日本人只谈俞三侠之事。”
“我只想问一句,我义母当年所为,真的罪该万死么?”
他目光如电,昂然直视张三丰,说道:“张真人威震武林,德高望重,还请说句公道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