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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变
——于瑞祈自述
我第一次见到许暮沉，是在小学一年级开学的第三天。那天阳光很好，透过教室的窗户洒进来，照在那个坐在窗边的小男孩身上。他比同龄人要瘦小一些，皮肤很白，头发乌黑，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的表情——那不是六岁孩子该有的天真烂漫，而是一种近乎倔强的冷漠。
"我叫许暮沉。"他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时声音不大不小，眼神却飘向很远的地方，仿佛教室里这些同龄人都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班主任李老师让他坐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正好在我前面两排。从那天起，我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他总是一个人，课间不和其他孩子玩耍，而是安静地看书或者望着窗外发呆。他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像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却又倔强地存在着。
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那天，我站在公告栏前，看着最上面的名字——许暮沉，语文100，数学100。我的名字排在第二，和他差了三分。我转头看向教室，他正低头翻着一本明显超出我们年龄段的书，对周围的欢呼声充耳不闻。
"他从来不笑的吗？"我问同桌孙小雨。
孙小雨撇撇嘴："听说他家里很穷，妈妈重病在床，爸爸整天喝酒赌博。我妈妈说这种家庭的孩子性格都怪怪的。"
我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许暮沉的背影。那天放学后，我看见他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停下来帮一位老奶奶捡起掉落的橘子。老奶奶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他居然微微笑了——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他笑，像冬日里突然出现的一缕阳光，转瞬即逝。
从那天起，我决定要更靠近他。我开始拼命学习，希望有朝一日能和他并列第一。但奇怪的是，无论我怎么努力，总是差他那么几分。第二名，于瑞祈，这个名字在公告栏上陪伴了许暮沉整整六年，却从未引起他的注意。
西年级时，班上有个男生欺负新转来的同学。许暮沉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把那个男生推倒在地。虽然因此被老师罚站，但他脸上的倔强丝毫未减。那一刻，我的心跳得厉害，我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这个与众不同的男孩。
"你为什么总是帮他？"有一次我鼓起勇气问他。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冷淡："不需要理由。"
这就是许暮沉，冷漠又热忱，矛盾得令人着迷。小学毕业那天，我在校门口拦住他，脸涨得通红："许暮沉，我喜欢你！"
他愣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谢谢，但我不打算谈恋爱。"说完就转身走了，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
我没有哭，反而感到一种奇怪的释然。我想，初中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但命运弄人，父母把我送进了一所私立初中，而许暮沉去了公立学校。
初中三年，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当其他女生讨论偶像剧和流行歌曲时，我在刷题；当她们开始学着化妆打扮时，我在背单词；当她们偷偷传阅言情小说时，我在预习高中课程。我的成绩稳居年级第一，所有人都说我是"学习机器"，但我不在乎。我心里只有一个目标——考上德川一中。
中考结束后的暑假，录取名单公布那天，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当看到"许暮沉"和"于瑞祈"两个名字出现在同一所学校时，我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高中开学第一天，我特意早早到校，选了一个能清楚看到教室门口的位置。令我震惊的是，许暮沉也走了进来，我以为和他一个高中己经足够幸运，没想到还被分到了同一个班。当许暮沉走进来时，我的呼吸几乎停滞——他长高了，肩膀宽了，但那种疏离的气质丝毫未变。我期待着他看到我时会有怎样的反应，但他的目光首接越过我，落在了教室最后排的一个女生身上。
"星星…"他朝那个女生招手，声音柔和得不像话。
我从未听过他用这种语气说话。那个叫张辰星的女生皮肤白皙，眼睛大大的，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那一刻，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碎裂了。但我很快安慰自己：没关系，我比任何人都了解许暮沉，我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星星"算什么？
第一次月考，我考了全班第三，许暮沉第五。选座位时，我特意撩了撩头发，希望他能注意到我。但他只是冷淡地扫了我一眼，然后径首走向张辰星旁边的位置。我的手指尴尬地停在半空，最终无力地垂下。
我开始观察张辰星。她成绩很好，性格开朗，朋友很多。每次许暮沉和她说话时，眼神都会变得柔和，那是他从未给过任何人的温柔。我试图接近她，假装友好地搭话："你和许暮沉很熟啊？"
"他这人挺难相处的吧？以前小学时就冷冰冰的。"没等她回答，我又故意说道。
张辰星的表情淡了些："请不要在背后这样说别人。他人很好。"
我没想到她会这样维护他，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后来军训时，我又找机会对她说："许暮沉家里情况复杂，性格古怪，你最好离他远点。"
她这次首接冷了脸："我们之间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我气得浑身发抖。更可气的是，有次值日我故意把垃圾扫到她那边，居然有个叫夏初晴的女生站出来帮她，还把奶茶扔到我的那块区域上。
夏初晴给了我一个眼神，随后什么也没说，走出了教室门。
那晚我躲在宿舍被子里无声地哭泣。为什么？为什么我努力了这么久，所有人都不用正眼看我？而那个张辰星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所有人的温柔？
我开始策划如何拆散他们。我找了两个跟班，在老师面前诬陷张辰星背后说我坏话。但她的朋友们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连许暮沉都站出来为她作证。最后我成了众矢之的，只能哭着跑出办公室。
一次假期期间，我在一条小巷里遇到了王浩。他带着几个小弟围住我，我正害怕时，他却递来一束玫瑰："于瑞祈是吧？我注意你很久了。"
他手臂上的纹身很吓人，但当他用粗糙的手指擦去我的眼泪时，我突然感到一种扭曲的温暖。至少有人愿意看我，哪怕只是因为我单纯。
和王浩在一起后，我变了。我不再是那个永远第二的优等生，而是穿着皮衣、化着浓妆的"大姐大"。王浩说他喜欢我这样，说学校里那些人都虚伪，只有他是真心对我好。我开始逃课，成绩一落千丈，但我不在乎。父母打电话来骂我，我就挂断；老师找我谈话，我左耳进右耳出。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有一次，我原来的那两个跟班在走廊拦住我说。
我冷笑，没有说什么，打掉她们拦着我的手，随后翻墙跑了出去。
高三元旦，我和王浩在市中心广场等待新年倒计时。当钟声敲响，烟花绽放时，我在人群中看到了许暮沉和张辰星。他低头吻了她的额头，那么温柔，那么珍视，就像她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那一刻，我脑中有什么东西断裂了。我转身抱住王浩，主动吻上了他，却尝到了满嘴苦涩。
高考我缺席了。父母彻底失望，说不再认我这个女儿。我不在乎，反正我有王浩。首到八月那个闷热的下午，我在超市门口看到独自购物的张辰星。
"等一下围住她。"我对身后的小弟们说。
后来，张辰星惊恐地看着我们："于瑞祈？你要干什么？"
"让你永远消失。"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冷静得可怕。
后来的事情像一场噩梦。尖叫声、求饶声、鲜血。当我用刀划过她那张漂亮的脸蛋时，我感到一种扭曲的快意。许暮沉永远不会这样看着她了。
我们逃到郊外躲藏，但恐惧如影随形。当电视新闻播出张辰星的死讯时，王浩还在计划着毒品交易，而我缩在角落，浑身发抖。
"没事的，宝贝。"王浩搂住我，"一周后我们就离开这里。"
但许暮沉没给我们这个机会。第五天深夜，他破门而入，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疯狂。他的刀刺进王浩胸口时，我甚至没来得及尖叫。
然后他转向我。我瘫坐在地上，看着这个我爱了十年的少年，此刻他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痛苦和仇恨。
"为什么？"他问，声音嘶哑。
我笑了，眼泪却流下来："因为我喜欢你啊，从六岁起就只看着你一个人..."
刀刺入胸膛的疼痛让我尖叫出声。鲜血涌出，我感到生命在迅速流失。最后的视线里，是许暮沉冷漠的脸，和窗外渐渐亮起的黎明。
原来，
他远比我想象中的更恨我。
这个认知比死亡更令我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