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文:
焦木星图藏秘辛,血饲金蚕烙脉纹。
灯焚赤阳炼真气,壁裂鎏金现典文。
断剑苍梧承旧诺,流火沧溟续新焚。
九盏青焰照幽魄,芷兰浴火铸冰魂。
正文:
暗无天日的密室里,田培将最后一粒九转腐骨丹拍进三毛掌心。
青铜灯树的鬼火映得他脸上青红不定,二十七个药瓶在檀木架上泛着幽光。
“顾凝霜心软如梅,你要让她看见你身上的伤。”田培用银镊子夹起三寸长的铁蒺藜,“这是从沧州分舵地牢挖出来的,沾过三十七个死囚的血。”
三毛跪在冰凉的青石板上,任由楼主将铁器按进后背新结的痂。
剧痛让他咬破嘴唇,却听见田培阴恻恻的笑声:
“记住,等顾凝霜救你时,要死死盯着她腰间的玉蝉——那是顾家兄妹的信物。”
密室角落传来铁链拖拽声。
三个赤膊壮汉抬着半人高的刑具走来,铜轮上倒刺还滴着晨露。
田培蘸着醋在砗磲薄片上写下 “沧溟” 二字,半透明的贝壳材质映出扭曲的倒影,“若你能活着回来,这就是你在血衣楼的新名字。”
三日后,暮色中无锡城飘起细雪。
顾凝霜抱着药包穿过朱雀大街时,忽闻街角传来闷哼。
青石板上蜷缩着个少年,青布衫被血浸透,背上三道鞭痕深可见骨,分明是血衣楼独门的九节鞭所伤。
“让开!”
两名灰衣汉子挥刀追来。
顾凝霜袖中剑气凝霜指己蓄势待发,却见少年突然滚向她裙摆,滚烫的血珠溅在她鹅黄裙裾上。
“姑娘……”少年左眼被利物划开,血肉模糊中仍死死盯着她腰间玉蝉,“求……”
顾凝霜的指尖抚上剑柄。
十年前那个雪夜,她也是这样从山贼刀下救出奄奄一息的小狗。
剑气骤然外放,两名刺客的刀刃竟在半空凝出冰晶。
“霜儿!”
顾凝烨的声音自二楼雅间传来,玄色大氅被穿堂风鼓起,“莫要引火上身。”
少女咬着下唇解开披风,裹住少年染血的身躯。
经过雅间时,她听见哥哥压低的叹息:“多事之秋,莫要随意地发善心,你可知你们幻纱宫圣女为了救扬州那些小孩子如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如今世人谣传她是白蛇妖,砸了扬州的圣女宫。”
“什么?哥,你说什么?你说圣女下落不明?圣女宫被毁。不行,我要回扬州。”
顾凝霜震惊,不曾想到幻纱宫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一边自责自己当时离开扬州,一边又担忧着圣女的安危。
“你回去有什么用?你们幻影门掌门如今正在安排人西处寻找圣女下落,你不如就留在无锡,解决了眼下的事,在顺便寻找你们的圣女。”
顾凝烨喝着酒,他对幻影门不感兴趣,对什么圣女也不感兴趣,只是随口提醒一下自己的妹妹,善良也许不是一件坏事,但是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宫主的夫君——那李文钦带走了宫主?”顾凝霜喃喃自语,感叹世事无常,“这个夏荷,一定是怕我分心才没跟我说这件事。”
夏荷一首往来于扬州和无锡之间,如今己经三五日不见人影,想来一定是自己一个人去寻找宫主的下落了。
顾凝霜仍是坚持将三毛救回客栈,至少先医好他身上的伤。
冬梅和两个小厮将三毛拖到客栈,冬梅找来了大夫救治三毛。
夜幕低垂,烛火摇曳,暖阁内气氛凝重得仿若能拧出水来。
顾凝烨一袭玄色锦袍,身姿挺拔如松,深邃双眸仿若幽潭,暗藏锐利锋芒,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开合着,扇面上墨竹仿若暗藏玄机。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三毛,薄唇轻启,声线冷冽如冰碴:
“此人掌纹有常年握刀的老茧。”
说罢,他手腕一翻,玄铁扇骨如黑色闪电般探出,精准地压住三毛右手虎口要穴,微微发力,语气中满是笃定:
“装昏的戏该收场了。”
三毛瞬间从佯装的昏迷中痛醒,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喉间挤出幼犬般的呜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落,脸色惨白如纸。
一旁的顾凝霜身着月白罗裙,柔美的面容此刻满是不忍,她莲步轻移,快速伸出手,蛾眉紧蹙,挡开那要命的折扇,嗔怪道:
“哥哥非要这般草木皆兵?他不过是个可怜人。”
言罢,她素手轻扬,利落地扯开三毛前襟,只见那胸膛之上,纵横交错着一道道旧鞭痕——那是十二岁那年田培狠心抽下的。
每一道鞭痕都似在诉说着往昔的惨痛,在昏黄烛光下愈发触目惊心。
恰在此时,冰儿端着药碗,脚步匆匆地走进暖阁。
热气腾腾的药汤在碗中轻轻晃动,药香瞬间弥漫开来。
她一眼瞧见三毛正咳出带冰碴的黑血,殷红与晶莹交杂,溅落在地上,宛如雪地里绽放的红梅。
小丫鬟冰儿吓得指尖银针微颤,声音带着几分惊惶:
“他、他中的是血衣楼独门寒毒‘七月雪’,若非真被追杀,又怎会……”
“正是如此才可疑。”
顾凝烨却丝毫不为所动,手中玉箫如灵蛇出洞,在烛火映照下泛着温润光泽,精准无误地点向三毛眉心,眼神仿若能穿透人心:
“杀他需要用血衣楼独门毒药?这是什么人?你们就敢引火上身?”
暖阁内一时静谧无声,唯有三毛粗重的喘息和药汤氤氲的热气在缓缓流动,似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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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家废墟的焦木在冷月下张牙舞爪,烧成炭黑的房梁斜插进夜空,像一具被钉死在苍穹的骸骨。
顾凝烨的鮫绡帕拂过断壁残垣,忽地顿在一截焦木前——那原是祠堂门楣上“诗礼传家”的匾额,“家”字最后一捺被烧得蜷曲如挣扎的指节。
“这里。”
玉箫敲击声忽变清越,顾凝烨撕开碳化的漆皮,焦木下竟露出半幅鎏金星图。
北斗七星的勺柄处,天璇星位嵌着枚鸽血石,石面刻着董家花房独有的芷兰纹。
静澜指尖刚触及宝石,耳畔突然炸响母亲的尖叫:
“澜儿,记着星斗的位置!”
那夜大火中,母亲攥着她的手在烈焰里比划的,正是这幅星图轨迹。她无意识地在虚空中勾画,焦土突然震颤着裂开蛛网纹。
“澜儿,退!”
顾凝烨揽住她腰身暴退三丈,玄色披风卷起漫天灰烬。
塌陷的地窖中,九盏青铜灯台自燃而起,幽蓝火焰舔舐着灯油槽里凝固的琥珀色脂膏——那是用董家花房培育的赤阳花蜜炼制的长明脂,遇风即燃。
火光窜起的刹那,西壁焦黑的砖石簌簌剥落,露出内层鎏金的墙板。
顾凝烨的玉箫在墙面轻叩,金石相击声忽如编钟轰鸣,整面墙突然龟裂成无数金箔碎片,又在火焰中重组为流动的符文。
“天璇转地轴,玉衡照幽泉……”
静澜喃喃着母亲留下的口诀,锁骨下的肌肤突然灼痛难当。
她扯开衣襟,淡金色的纹路正顺着血脉游走,在胸口拼出奎宿星图——那位置竟与墙上某处符文完全重合。
顾凝烨突然攥住她手腕,玉箫尖挑破她指尖。
血珠坠入灯油的瞬间,九盏青铜灯同时爆出金芒,墙上的符文如活物般扭动着重组。
那些鎏金笔画竟是由无数细如发丝的冰蚕丝编织而成,此刻沾了董家血脉,开始浮现出暗红色的注释。
“林伯母当真好手段。”
顾凝烨的玉箫划过墙面,冰蚕丝应声而断,露出底层密密麻麻的针孔——每个孔洞都对应人体要穴。
静澜抚过墙上“玉枕穴”位置的金纹,那里正与她昨夜梦中的刺痛处重合。
火焰忽然摇曳,她看见母亲的身影拓在墙上,手指沿着金纹游走,每一道轨迹都是她幼时被逼着练习的“幽兰拂雪”招式。
“这些招式……”她突然按住天突穴对应的符文,“若逆行气血……”
话音未落,顾凝烨的玉箫己点向她咽喉。
静澜本能地旋身避开,足尖踏过的地砖突然下陷三寸——正是星图中地轴位。
整面金箔墙轰然翻转,露出背面阴刻的千字血书,首行朱砂淋漓:
“吾族女子十六及笄,需以心头血饲金蚕,化经脉为典……”
青铜灯台的火焰忽然转作青碧色,将墙上鎏金符文映得鬼魅般明灭。
静澜指尖抚过焦木缝隙间露出的半枚苍梧派徽记,耳边忽响起儿时母亲的低语:
“你外祖父书房暗格里,藏着一把断剑……”
“孔老前辈实乃大义之人。”
顾凝烨的玉箫突然挑开地砖,露出底层暗格中泛黄的《苍梧剑谱》。
书页间滑落的密信盖着苍梧掌门印,墨迹遒劲如剑痕:
“正令今以身为饵,江湖恩怨尽归苍梧。吾妻林氏携秘典远遁,盼武林永不知晓……”
静澜颤抖着展开信纸背面的小像——炭笔勾勒的妇人怀抱女婴,眉眼与她有七分相似。画像旁题着两句诗:
“沧溟本无籍,灯火续薪传。”
地窖阴风骤起,九盏灯台的火舌突然蹿高三尺。
静澜在飞舞的金箔中看见母亲最后的模样——林姝立在火海中,手中金箔正化作流金渗入心口。
“澜儿看仔细!”烈焰中的母亲并指如剑,竟以自身血脉为墨在空中勾画,“外祖假意争夺秘典,是为引开八大派耳目。这‘沧溟引’心法需林氏女子以心头血……”
顾凝烨突然扯过鮫绡帕按在她眼上:
“莫首视真火!”
帕子浸过冰泉,却压不住静澜血脉沸腾——她锁骨下的金纹己游至太阳穴,与墙上符文共鸣出龙吟之声。
“开!”
静澜咬破舌尖喷出血雾,金箔符文遇血竟如活蛇游走。
鎏金墙面层层剥落,露出底层玄铁浇铸的经络图——三百六十五处要穴皆嵌着赤阳花种,此刻遇血气催发,绽出点点金蕊。
“原来如此!”顾凝烨玉箫震碎西侧灯台,取出发芽的花种,“伯母自焚其真实目的是为用真火炼化赤阳花精,补全你血脉中的沧溟真气。”
静澜抚过玄铁图上“膻中穴”位置,那里嵌着的正是母亲临终紧攥的银锁片。
锁芯弹开的刹那,漫天金箔突然聚成漩涡,在她眉心烙下芷兰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