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找大夫!”
李府突然忙乱起来。
各房小厮丫鬟纷纷紧张和不安。
“大夫来了没有?”
李夫人心急如焚。
看着床上沉睡的徐安若,李善长也有些不安。
说到底他也是个男子,本不该进儿媳的卧室,可是这会子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一向居功自傲的他好像此刻意识到了什么,这数九寒天的气候,他竟一身的冷汗。
没人知道怎么回事,徐安若突然不省人事。
消息还没在府内传开,李善长就收到了宫里圣上的旨意——初五要李家小子李文钦携其妻子徐安若进宫面圣。
李文钦已经失踪数日,可是他向来性格古怪、行为不为常人理解,这是皇帝也知道的事儿。
可是,这御赐的婚姻,李文钦失踪,如今连徐安若也突发急症不省人事。
“这可如何是好?”
李夫人一夜之间显然比往常苍老了许多。
他们看得出来李文钦的院子与曾经不一样,或者说整个李府都和曾经不一样,可是谁也不敢言语一二。
只有小心行事,方得周全。
外人只见得李善长居功自傲不可一世,一再为皇帝容忍,可是李善长自已何尝不想得一隅清净。
他知道自已的结果,料也料得到。
如今长子为帝长婿,无论如何,皇帝就算想动他,长公主也会使法子护他周全。
因此,李善长并不担心小儿的去处,只要不是被皇家秘密监禁,就万事无忧。
年初一,见李文钦送于他母亲的礼物便知,这小子定是自已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李默,李默!”
丫鬟红玉忽闻小姐呼喊,这呼喊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几乎每次小姐昏厥休克都会呼喊这个名字。
“李默是谁?”
夫人上前询问,显然十分恼火。
“哼,还不知姐姐另有相好啊!原来如此。也不知夫君是不是被这奸夫给……”
那旁边应勤作怪的红衣女子突然语调异常地言讽道。
“可是少夫人成亲前的旧相好啊?”
府里的姨娘在一旁嘀嘀咕咕碎语。
夫人一个眼神,身边的大小丫鬟便上去给他们挨个赏赐了巴掌。
“红玉丫头,你说说你家娘子口中这位‘李默’是哪家的公子?”
丫鬟红玉早已哭得双目通红发肿,因为年龄尚小,见这老夫人原就会瑟瑟发抖,这会子更是不知言语。
“禀夫人,‘李默’是相公的小称,娘子好几日不见官人,日思夜想,这会儿突然病倒,想是在梦里见到了官人。”
杨柳上前跪在地上替红玉讲道。
“小丫头红玉年龄小,这些日子也为了照顾失魂落魄的娘子费心操神,如今我们娘子忽然病倒昏睡不醒,红玉从昨日到现在都没合过眼,一边照顾娘子,一边伤心落泪,这会儿见到夫人因哭久了无法开口,请夫人不要怪这丫头,杨柳愿代其受罚。”
李夫人看这俩丫头倒是一片忠心,放在以前发生这种事她一定要严惩,如今她只想多行善事为李家积福。
“算了,你们下去吧!我这儿媳妇还得你们来照顾。听闻安若婚前也曾病入膏肓,当时徐家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她活蹦乱跳的啊?”
杨柳知道自家娘子的病多半是相思病引起的,可是她不能带娘子去见官人,官人此刻也一定心急如焚。
想当初,娘子是一夜之间突然好的,可是这次……
大夫说娘子中毒了。
“夫人,我们家娘子之前不过是心疾,如今是中毒啊!”
“这几日我们都是吃的一样的食物,怎么就她中毒了?”
夫人气得在屋里踱步,李善长早就离开。
他就只当这丫头没了,现在要去安排事儿。
杨柳仔细回忆这些天,也没发觉异常,不知道自家娘子如何中了不解之毒。
她把目光投向了那挨了巴掌委屈不敢说话的白莲。
“你看什么?你不会怀疑是我们给你家娘子下毒的吧?”
香茴胆子小,但是她全然不顾站出来将白莲护在身后小声回道。
杨柳见她年纪与红玉相仿,也不做计较。
李夫人看了一眼白莲主仆,心中觉得可疑。
“母亲,我怎么可能去害姐姐?就连我的身份都是姐姐宽容大量给我的,我为什么要去害姐姐?”
“福儿不是一直宠爱你吗?”
白莲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李文钦自打成亲后就移情别恋了。
“母亲,无论官人多宠爱我,姐姐才是正妻,姐姐和官人那是御赐的新人,我怎么敢谋害姐姐?”
夫人不耐烦地瞅了一眼白莲,用胳膊推开了她,回道:
“正月里,你都不准再来安若这院子了。回去吧,她应该也不想看到你,要不是看在我儿的份儿上,同样是女人,我知道她一定不会愿意让你进府。安若对我儿用情至深啊!”
“你……”
白莲欲言又止,只能忍气退下。
【不行,若是这样下去,我再无翻身之地。】
白莲带着香茴离开东黎园后径直从后门出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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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您的妻子还没苏醒!”
暗黑的屋子里只几台烛灯照明,身穿黑袍的侍卫半张脸戴着墨色面具,叫人看着不寒而栗。
一阵夜风穿堂而过,掀起了那层层黑色的幔帐,坐在案前的男人与这景象格格不入似得穿着素净的书生衣衫,披着一件暗红色的狐裘毛领斗篷。
原本正在谋划大计的他本就心系那徐安若,这会儿听到夜央前来汇报,他更加心急如焚。
可是,他还不能出去。
时机未到。
“主人,若您再不回去,她恐怕……”
“闭嘴!”
男人第一次声音颤抖地命令侍卫,他不敢保证他的做法就完全是对的,可是他敢肯定,这一切若不如此,结果一定不是他想要的。
夜央再不多言,可那小厮八子却突然哭了起来。
“少爷,少夫人恐怕真的不行了,八子求您趁着夜里没人就回去看看吧,少夫人嘴里一直喊着‘李默’,杨柳姐说那是少夫人对您的小称,她真的在等您回去啊!”
泪水从男人眼角滑落,他的额头青筋暴起,握着笔杆的手也控制不住地发抖。
“我……”
男人起身却被另一个侍卫拦住。
“文钦,以大局为重!”
李文钦看着这个同自已一起长大的男人,此人名唤十七。
“再不回去,她就没了,我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李文钦看着十七,终于爆发了自已这些天积压的情绪。
所有人都忌惮李文钦的才华,所有人都想拉拢李文钦,可是他们又十分忌惮李善长的势力,特别是那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
赐婚是假。
殉情是假。
投靠是假。
……
“徐安若不属于这个世界,她迟早要被时间吞没,可是……我只想尽我所能好好守护她!她可以无足轻重地活在这个时间里,就我和她两个人,我不要她成为时间的牺牲品,成为阴谋里连名字都没有的那枚棋子。”
这些天,李文钦日夜琢磨,他终于想明白了所有的事儿。
毫无疑问,时间是不可以重置的!
历史不会因为他们而改变,但是推动事情发展的关键人物将变成手无缚鸡之力胸无城府的徐安若。
“文钦,你相信我,徐安若不会有事!”
十七安抚躁动不安的李文钦,他知他所想,他更明白他的言语。
“少夫人真的不行了,少爷。”
八子年龄小,不懂他们谋划的大事,他看到的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少夫人和一直悲伤落泪眼睛都哭红肿的红玉姑娘。
还没到初五,李家不敢准备后事,还是希望徐安若能够起死回生。
“你去把她带到这里,我们来照顾她。”
李文钦脱口而出,他的脑子很乱。
“不行,所有人都在盯着她,她就是一个饵。”
十七立刻回道,李文钦真的急疯了。
“你们不知道,她在这里举目无亲,她只认我。前些日子她和那几个丫鬟倒也玩得自在,可是经不住有人要害她,不,不是要害她,是要逼我李文钦啊!我知道我的处境,祸兮福之所倚!”
李文钦回到书案前坐下,紧紧攥紧双手,他真的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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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前。
红玉像往常一样伺候小姐早起梳妆,却怎么也不见小姐回应,原以为是天寒地冻,小姐怕冷窝在被窝里不愿意起床,可当红玉掀开窗帘,才发现床上的小姐嘴唇发紫,气息微弱。
红玉大喊,引来了杨柳和小枫,杨柳立刻安排小枫去喊郎中,安排红玉去告知李府二老,自已则在屋里帮小姐运功排毒。
一上午,前前后后来了二三十个大夫,都摇头离开。
李家人原以为是这丫头旧疾发作,认为她自已会一夜之间好的就没放在心上,不成想次日徐安若便性命垂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