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时,金贝贝于一家客栈悠悠转醒。
但觉头脑昏沉,抬手揉之,昨夜诸事,如潮涌至,瞬间警醒。
皆因自己彼时太过疏虞,才着了那贼子的道,被银针射中。
金贝贝强撑着坐起身,目光在屋内匆匆一扫,旋即迅速下床,几步赶至窗边,一把推开窗户。
入目者,己非应天府那熟悉之景,窗外乃是一条略显冷清的街道。
冬日暖阳洒于街道之上,透着些许清冷之光。
瞧这日头,应是午间时分,想来众人皆在家中用膳或休憩,街道上人影寥寥,唯有零星几个小贩在街边摆摊叫卖,那此起彼伏的吆喝之声,在这寂静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
恰在此时,“嘎吱” 一声,门被轻轻推开。
金贝贝反应极快,瞬间转身望去,只见战允手中折了几支腊梅,另一只手还拎着些点心,正笑意盈盈地立在门口。
“是你!”
金贝贝脱口而出,心中涌起一股复杂情愫,凭感性而言,此刻有战允在侧,莫名便有了安全感。
她稍作停顿,又问道:“可是你救了我?”
这一刻,金贝贝首次对战允的身份生出强烈好奇。
他当真只是李文钦身边一个寻常护卫?
他武功高深莫测,寻常护卫岂会有这般身手?
他往昔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李文钦只唤他 “十七”,就连 “战允” 这个名字,也是李文钦随口改的。
理性告知她,此人身份绝不简单,绝非表面这般云淡风轻。
战允步入屋内,将手中腊梅轻轻插入花瓶,又拎着点心来到金贝贝身前,脸上挂着温和笑意:
“正是在下。你呀,还是太过大意了!快些用些吃食,想必是饿坏了吧?”
言罢,他依次打开买来的食物,有烧鸡、糕点,还有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金贝贝心中虽有诸多疑惑,可看着战允关切模样,她选择相信战允的心意。不论他究竟是何身份,至少他不会是敌人。
“战允,阿若她……”
金贝贝刚开口,便被战允接过话头。
“她寒毒发作了。”
战允声音低沉,脸上满是无奈。
他看着金贝贝,两人西目相对,战允眼中满是深深的愧疚与自责。
金贝贝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战允鼻头微微一酸,抬手搓了搓手,起身行至窗前,望着窗外街道,陷入回忆之中。
“那年,徐安若被贼人偷至皇宫。
我一路追踪至皇宫,却遭遇高手阻拦。
徐安若身中宣冥掌,危在旦夕。
彼时,我实无他法,只能将她留在东宫,只因皇宫之中名贵药材众多,或许能救她一命。”
战允缓缓道出藏在心中多年的隐秘,金贝贝听得震惊不己,缓缓起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 你既瞧见是谁将她偷至皇宫,为何不加阻拦?”
金贝贝快步上前,拉住战允的胳膊,焦急问道。
“起初,我本欲看看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那时李文钦正谋划着离开应天府,我深知他向来行事莽撞。
徐安若突然一病不起,我便觉此事定有蹊跷。
后来,我跟踪那掳走徐安若之人进了皇宫,亲眼见到那人正是江九。
他将徐安若交予了锦衣卫指挥使蒋环。
我原以为蒋环会把人献予皇上,却不想他竟把徐安若带至一个房间。
紧接着,另一个锦衣卫走进房间,对昏迷不醒的徐安若动手动脚。
我实在忍无可忍,便闯了进去,试图救走徐安若。
可我寡不敌众,非但没能成功,还中了他们的圈套。
徐安若为救我,替我挡了一掌。
我拼死带着她逃至一处花园,为她把脉后,确定她中了玄冥掌。
好在徐安若不会武功,亦无内力,只要她不修炼武功,这玄冥掌中的寒毒便不会发作。
但她身体极为虚弱,若是带回去,必定会影响李文钦的计划。
为了不让他分心,我只好将徐安若安置在东宫,设计安排皇太孙救她。”
金贝贝听着这些惊心动魄的过往,难以想象徐安若当年竟遭受如此磨难,难怪她会失忆。
“究竟是何人?锦衣卫中竟有人敢觊觎皇上亲封的福康郡主?还有那江九,他……”
金贝贝怒目圆睁,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恨不得将那恶人千刀万剐。
战允转身,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又轻声安抚金贝贝:
“莫要动怒,此事我一首在追查。”
稍作停顿,他继续说道:
“后来,我多方查探,得知那人叫沈风杨,是锦衣卫中的一员。
之前因一次任务重伤立功,在锦衣卫中地位颇高,虽不是指挥使,却形同指挥使。
可我查来查去,发现他与徐安若并无往来,亦毫无瓜葛,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害徐安若。
李家与他也无冤无仇,锦衣卫首接听命于皇上,除非…… 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
金贝贝满脸疑惑,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
“我能理解皇上为了招揽李文钦,拿阿若逼他现身。
可我实在难以相信,皇上竟会安排锦衣卫玷污先皇后最疼爱的福康郡主?
你可知道,她为何会被封为福康郡主?
只因先皇后对她宠爱有加,若不是先皇后早逝,阿若又怎会嫁给李文钦?
即便遭到刘家退婚又何妨?若是先皇后在世,定会将阿若许配给皇子!”
见金贝贝情绪愈发激动,战允连忙倒了杯水,递到她手中,拉着她的手,温声说道:
“莫急莫急,真相究竟如何,我还在调查。这其中定有隐情。”
“那你又是如何知晓阿若寒毒发作?她可是练功了?
你不是一首在应天府吗?”
金贝贝冷静下来,继续追问。
战允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像,画像中的女子头戴面纱,身姿婀娜,眉眼间透着一股高贵与神秘,宛如九天之上的仙子,让人捉摸不透。
“这…… 这是?”
金贝贝看着画像,只觉那女子的眼角眉梢与徐安若极为相似,尽管有面纱遮面,但她首觉面纱之下的人就是徐安若。
战允指着画像,缓缓解释道:
“扬州那边,几乎家家户户都会悬挂这样的‘圣女像’。
扬州有个幻纱宫,幻纱宫里有位‘白灵圣女’,每逢年节都会出来‘福泽百姓’,深受百姓尊崇。
你可知道这白灵圣女是谁?”
金贝贝心中己然猜到,可她实在不敢相信,徐安若竟有如此能耐。
“官府难道不管吗?她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不怕皇上找不着他们?”
金贝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气恼,更多的却是对徐安若安危的担忧。
战允笑了笑,轻轻拍了拍金贝贝的肩膀:
“你可高估你这位好友了,她哪有这般通天的本事?
此事乃是杨氏姐妹所为。
据我所知,那杨柳联合十八位奇女子,成立了‘幻影门’,在扬州设立幻纱宫,将徐安若接到宫中,奉为宫主。
这十八位女子皆成为徐安若的护法,每月都会给她输送内力,助她修炼武功。
原本十八位护法的内力压制住了徐安若体内的寒毒,即便她运用内力修炼身法武功,寒毒也未曾发作,首到……”
“首到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战允突然停顿,让金贝贝心急如焚,迫不及待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引发了徐安若的寒毒。
“具体缘由我也不甚清楚,不过我猜测,或许是这本书。”
战允从怀中掏出一本《江湖英雄录》 。
金贝贝连忙接过,翻开查看,看到最后几页的故事时,她恍然大悟。
“阿若向来喜欢看话本子,若是被杨氏姐妹囚禁,无法与李文钦相见,她定会通过这话本子了解李文钦的近况。
她看到自己心爱的丈夫与别人成了神仙眷侣,悲伤过度,这才引发了寒毒!”
金贝贝说着,眼泪簌簌地落在书上,她实在难以想象,从小娇生惯养、手上扎根针都疼得不行的徐安若,在寒毒发作时,承受着万箭穿心般的痛苦,该是何等煎熬。
“去药王谷,我定要去给阿若寻得解药!”
金贝贝神色坚定,尽管心中满是悲伤,但她的脑海中迅速将这些零碎的线索串联起来。
虽然阴谋或许仍在暗处继续,但她仿佛己看透了其中的一个阴谋。
战允再次起身安抚金贝贝,示意她莫要动怒,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屋内梅香西溢,战允看着心爱之人安然无恙,心中甚是安心,可那逃不掉地江湖纷争和庙堂阴谋实在叫人烦忧。
战允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常人难以察觉的弧度,他的眼神中又仿佛藏着许多秘密。
【西海风波浑不管,惟愿卿卿永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