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潭村回到花县以后的张建华就开始着手对龙潭村村民们反映的关于龙老四的种种进行了梳理调查,因为张建华一直有一种感觉,这龙潭村的龙老四将会成为花县这腐败成风的突破口,但是往往有些事情确是那般的事与愿违,县纪委从上到下似乎都在消极的应对,虽然在历年的工作中县纪委除了原纪委书记在个人问题上遇到了点麻烦被调离。但是这根本上就是州委的有意而为之,他不调离那张建华 又怎么能来到花县这样一个盘根错节的县城来担任这个纪委书记。
县纪委的这种消极让张建华感到了前所未有过的压力,毕竟在这花县张建华是孤军奋战。现在是八月份了,在这些高山地区秋天的样子已经初具雏形了,十月份的花县矿山改革就要开始了。
早在一周之前张建华的岳父王占军就打电话提点过张建华了,在矿山改革从新招标完成前如果不能给龙老四那些花县地方上的矿老板们一记重锤的话,那张建华前面的工作都将是毫无意义的,这也将是州委乃至省委不想看到的,至于处理吴天宝那倒是可以缓缓 ,毕竟要是按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只要龙老四他们能够拖到矿山改革那么他们不管是否继续对矿山持有经营权,那么省政府都将要赔偿这些矿老板一笔巨额的赔偿,虽然在这样的事情面前官员们确实有着各种的操作空间,但是这些操作空间也不能和法律产生抵触,毕竟除了脸面之外还涉及到了公理。
龙老四这些屁股不干净的矿老板们动是肯定要动的,怎么个动法却成了一个让张建华感到头疼的问题,总不能给这些都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这显然不是这些上层人物的做法,这些人在花县经营了这么多年其中关系的错中复杂,根深蒂固其中还牵扯到了省里的一些领导。
不过眼前还有一件更为棘手的事情,,就是前一阵子那个高中生跳楼的事情已经在花县闹的沸沸扬扬了 ,虽然公安那边已经做出了定论,那个跳楼的女学生是花县二中的一名十六岁高三女学生,并且经过法医的检测女孩有吸毒史,并且在事发当天从女孩的血液里检验出了大量的麻黄碱成份,因为当时酒店事发楼层的监控恰好处于故障状态,女孩也没有检测出有被人侵犯的痕迹,据酒店前台描述当天女孩是和另外一名女孩来开的房,另外一名女孩公安也进行了调查,据女孩反应跳楼女孩因为失恋心情不好和家里人大吵了一架以后就找到自已在酒店开了房,晚上十一点左右女孩返回家中,跳楼女孩自已一个人在酒店,至于女孩跳楼的事情另外那个女孩并不知情。
公安局也走访了学校的一些老师,据描述这个高三女学生平时在班上学习成绩不怎么好,经常逃课,这件事情发生以后学校老师也倍感震惊,这一切看起来也符合情理,毕竟这样的事情在全国各地也并非罕见只是在花县还是头一起,不过跳楼女孩的家里人却又有着不同的看法,特别是女孩的哥哥,在事发前一个小时女孩的哥哥就接到过女孩打来的电话,但是电话里女孩什么也没说后来电话就被挂断了,但是女孩的哥哥分明在电话里听到有男人的声音,对此公安也做出了自已解释和猜想,那可能是女孩在自杀前向和家人说点什么或者是毒品的麻醉让她精神错乱了,还有一点让女孩哥哥十分感到质疑的是,女孩当时虽然是跳楼身亡的但是只穿了内衣,内裤还在酒店房间内,并且有撕扯的痕迹,虽然女孩并没有遭受到性侵,但是一个要自杀的人为什么要脱光自已还要撕扯破自已的衣服呢。
但是仅凭这些是无法说明女孩的死就是谋杀,吸毒人员在吸食毒品之后做出一切奇怪的举动是让人难以理解的,但是没有证据局证明当时房间里有其他,公安也对当时房间里进行了十分细致的检查取证,但是确实在房间里没有发现有除了女孩以外第二个人存在的痕迹,即便是前面入住过的人留下过的毛发公安局也对其进行了调查,那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这种酒店的入住率并不高,所以空置很长时间这也是正常的。
虽然如此女孩的哥哥依旧对公安的这一定性表示质疑,除了积极自已调查以外还不断的上访,县纪委,州纪委不停地反应问题,甚至刚兴起的自媒体的推波助澜让这件已经被公安机关定性了的事情再起波澜。
女孩哥哥的心情张建华是理解的,即便是女孩在社会上在怎么不堪那怎么也是自已的妹妹,但是对于公安机关的这种质疑,动不动就把一件事情上升成阴谋论的层面上来这一点张建华并不是很喜欢,有些事情公安机关确实会疏忽会被一些权利因素的干扰,但是这些毕竟是一些少数案件,要是按照现在这些群情激奋的喜欢吃瓜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们说的那样都是阴谋的话那咱们这个国家将会变成一个什么样子,不过张建华也不否认有些事情本就荒唐,但是毕竟张建华不是警察,公安机关既然已经定性了的东西,除非你有新的证据推翻公安机关的定性。
县纪委书记张建华办公室的门口是一阵嘈杂的声音,张建华一听有点像是蔡国辉的声音。
蔡国辉道。
:“我们这里是纪委,你找书记有什么用啊?你妹的事情公安局已经定性了,你要是有质疑你得去公安局啊!纪委不管这个,纪委是管干部的,走吧!走吧!”
另外一个声音说道。
:“你,你别推我,我告诉你,今天我非要见你们这纪委的书记,我去州里,州里让我上县里,我妹那可是一条人命,现在都还尸骨未寒,你们这些领导们就像踢皮球一样,我们老百姓还要不要活了!”
蔡国辉又说道。
:“跟你说了,你的事情要找公安局,我们这里是纪委,你知道纪委是干嘛的吗?走吧,别在这里闹了,不走我要叫保安了。”
男人的声音再一次抵触的说道。
:“我知道你们都是一伙的,互相包庇,都拿了那些矿老板的钱,这几年这些矿老板黑社会把我们这些花县的老百姓害的还不够惨吗?”
显然男人的话有些激怒了蔡国辉,蔡国辉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叫你别在这里闹,你是怎么讲不听呢?小陈你们几个把他给弄出去,要是在闹直接叫派出所来处理。”
张建华打开门恰巧看到几个纪委的保安正在拉拽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蔡国辉和保安看到开门的张建华都不由的停住了手里的动作,那个青年也看着张建华。
蔡国辉叫了一声。
:“张书记。”
这倒是让那个青年有些不敢置信的把目光在一次投向了张建华,眼神里满是不敢相信的样子,这种质疑的眼神张建华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了,因为那些龙潭村的村民们眼睛里也有着和这个这个青年何其相似的表情,今年张建华才三十二岁,要不是那一身行政夹克和那种官员的气质仍由谁都无法相信眼前这个比三十出头的人会是花县的县纪委书记。
不过年轻人的眼睛里很快就显露出了一种落寞的憋屈,甩开保安的手说道。
:“不用你们拽,我自已走!”
一边迈步一边冷哼了一声。
:“原来都是靠后台的,这个世界啊!就没为老百姓申冤的地方了,靠天靠地,靠老爷还不如靠自已。”
蔡国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张书记,他,他是一个上访的,这样的事情一天到晚多着呢,您忙你的这里我会处理好的!”
蔡国辉在信访办主任这个位置上已经七八年了,虽然没有什么出色的工作表现但是也从来没有出过任何问题,一般的事情也都是严格按照程序来的,虽然张建华从来到花县县纪委对这蔡国辉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也没有什么能让张建华感到反感的事情。
其实在机关很多干部都和蔡国辉类似,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不想往上走,就目前的工作也挺满意的这种态度。
张建华对着那个青年人背影的方向喊道。
:“唉~那个谁,你等会儿!”
青年人的身体明显的一晃,停住了正要进电梯的动作,缓慢的转过头来看着张建华一副不屑的样子说道。
:“怎么了?难道还不准我走了?”
张建华走快几步来到青年人面前看了看这个年轻,这个年轻人个头不高,身体敦实略微有些黑,看着年纪和自已的弟弟张建军差不多大。
张建华问道。
:“你是来反映问题的?”
男青年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刚才那不屑的表情,虽然还是那般的不屑,显然此刻眼睛里却多了一点东西。
男青年看着张建华说道。
:“我现在满世界给我妹申冤,不是我要来的是州纪委的人让我来的!”
一般上访是不能跨区域跨级别的,你反映问题一般都会让你回到当地去反映。
张建华问道。
:“你是那个跳楼女孩的哥哥?”
男青年眼神里透出一丝愤恨说道。
:“我是她哥,但是我妹不是自已跳楼的,是被人害死的!”
张建华转头了看了一眼蔡国辉和几个保安说道。
:“蔡主任你跟这些保安兄弟先下去吧,这里我处理吧!”
虽然蔡国辉的表情有些难看但是还是和纪委的几个保安走了。
张建华把男青年带进了自已的办公室,关上了门礼貌性的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放在 男青年的面前,虽然张建华是秘书出身但是来到花县以后泡茶这样的习惯显然已经被柜子里那满当当的矿泉水给取代了,因为经常能来到这间办公室的人都还不够不上张建华给他们泡茶的级别。
张建华坐在男青年的对面,看着男青年问道。
:“你叫什么?”
男青年这些天虽然去到了州但是见到的都是如同蔡国辉那样的信访办主任,张建华倒是他第一个见到的书记,但是对于这么年轻的书记显然他还是保持着不信任的。
男青年冷冷的回答道。
:“我叫麻勇,我妹叫麻芳。”
麻勇情绪有些激动的又说道。
:“我妹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张建华看了一眼这个二十多岁的男青年,那满脸的疲态,看样子这段时间麻勇确实在他妹妹的事上付出了不少。
张建华并没有把话题说到关于她妹妹的事情上来,反而继续问道。
:“你,有工作吗?”
这显然让麻勇有些感到意外,本能的回答道。
:“在在城南汽配城修车,今年刚出师。”
麻勇回答完有些不解的看着张建华,因为他不明白自已的工作和自已要反映的问题又有什么关系。
麻勇继续说道。
:“我妹是不可能自杀的,张书记你要相信我。”
张建华一直保持着那副前辈且严肃的表情问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那你又为什么不相信公安机关的调查结果呢?”
麻勇冷冷的说道。
:“公安局,公安局跟他们都是一伙的!”
张建华打断道。
:“唉~那些你自已猜测的事情,就不要讲了,公安机关没有按照你们期望的那样处理问题你就对公安机关产生 质疑,那你来我们纪委就失去了意疑,如果我们不顺着你的想法来,你是否也要对我们纪委产生质疑?”
张建华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很多老百姓特别是受害者家属难免的会存在着这样的一种心态。
张建华的话显然是触及到了麻勇的某根神经 ,麻勇的声音变得 激动起来大声的说道。
:“质疑!难道公安机关就不该被我们质疑吗?难道你们纪委就不是在包庇他们那些有权有钱的吗?我是质疑,说实话我自从看到你以后我就对在你们这里能解决问题彻底的死心了!你们不敢管,管不了我自已去,我去搞死他们!”
说着麻勇就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张建华也站了起来大声呵斥道。
:“你站住!”
可能是张建华的气势已经完全碾压住了麻勇,麻勇身子停住了。
张建华犹如责备一般的说道。
:“麻勇,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要给你妹妹申冤的办法吗?这是你妹妹想要的结果吗?我也有个弟弟,看样子你们两个应该差不多大!”
麻勇背对着张建华但是此刻麻勇的头已经低了下去,肩膀不住的抽动着,看着出这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在哭。
麻勇声音哽咽的说道。
:“那我要怎么办,我妹还那么小,我说的公安公安不相信,你们也不相信,我家是普通的老百姓家庭,除此之外我们这些蝼蚁般的百姓什么都没有,但是我有一条命!”
张建华也沉默了,是呀这些百姓们除了自已的那条命以外还有什么是自已的,在许多困惑和不公中他们还有什么更多的选择呢?这难免让这些人走上极端从而又引发另一个家庭的悲剧,做为领导干部是有义务和责任的。
张建华缓了缓语气说道。
:“你给我过来坐下,如果你想解决你妹的事情你就好好的和我把你的质疑说清楚。”
麻勇这才回头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到张建华面前的椅子前坐下,平定了一番情绪之后才开始说起了那些他的质疑来。
原本在麻芳出事后的第三天就是她的生日了,麻勇家里条件也很一般早早就走上了社会在城南的一家修车店当学徒,学徒是没有工资的,就在麻芳出事前麻勇正好学徒期满出师,本来计划着发了工钱给妹妹麻芳买个礼物的,就在出事前麻芳在家听到麻勇要给自已买个手机的时候还高兴的不得了的,要是按照那个跟她一起的那个女孩说的麻芳因为失恋情绪低落那就根本不可能,对于这一点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哥哥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张建华有些质疑的问道。
:“有些事情也不绝对,那你妹妹吸毒的事情你知道吗?”
听到这个麻勇又激动了起来骂道。
:“放他娘狗屁,我妹不可能吸毒!”
麻勇这般的肯定让张建华倒是颇为意外。
张建华问道。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虽然她是你妹妹,但是她未必会告诉你这样的事情!”
麻勇继续说道。
:“是,我妹成绩是不怎么好,也经常逃课,但是她之所以逃课都是因为我那瘫痪在床娘。”
说着麻勇就把一叠厚厚的打印纸张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说道。
:“张书记,这是我妹的日记,你看,你看看。。。。。。。”
说着麻勇的脸上愤怒的神色夹杂着满脸的泪水夺眶而出,张建华随手抓起其中的一张,看着像是从本子上复印到A4纸上的文字来,那些文字极为娟秀工整。
其中写到,我不想任由他们摆布,但是又不想让我爸妈失望,还有哥哥失望,总算是要高中毕业了,等毕业了我就去南方打工,远离这个小县城,等我挣了钱我要让我的哥哥和家人也离开。。。。。。。。。。。
只是浅浅的几页里的内容顿时就让张建华心头一紧。
张建华看着眼眶红润的麻勇问道。
:“这是。。。。。。。”
麻勇说道。
:“这是我妹的日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