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自已的命运。
这句话给出的信息非常奇怪,让人琢磨不透。
以卡洛斯的逻辑来想,通常陵墓主人在修建陵墓的时候,一定会考虑到盗墓贼的存在,设置一些机关陷阱属于正常思维,即使是“口头”警告,也不会呈现出这种无从考量的怪异感。
接受命运?是墓穴主人提醒自已要接受死亡的命运?还是在向后人传达某种信号?
没有更多的线索,萤火无法做出进一步判断。
她侧眼看了看身旁深褐头发的男人,调整了下镰刀刀锋的朝向,确保不会误伤他人,往后退两步。
行动的领导权并不在她手里,接下来如何抉择得看这个人。
冒险家协会超凡小队队长米兰停在门前,手掌着铁棘大门铭刻的单边羽翼花纹,疑惑自语道:
“不死鸟家族……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离他不远的萤火清晰地听到了对方口中所说的话语,思想瞬间凝固在这个单词上。
凤华·李·菲尼克斯……小凤?我记得她曾提过落魄贵族的身份,难道这座陵墓是她家族的成员修建的?在历史中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没落了?
没有继续深究,萤火看见米兰浅蓝色的瞳孔浮现出一丝犹豫,沉思片刻,用力推开了眼前的铁棘大门。
“你们在这里等待。”他语气平稳地说着,接过伊莎贝尔递来的手提灯笼,单膝跪地,将手提灯笼以滚动的方式轻巧地掷进门后的房间。
中空的金属支架与大理石砌成的地砖碰撞,发出哒哒哒的脆响,未有损坏。
看来协会的提灯质量不错啊。萤火心里暗自评价。
这种做法似乎不大奏效,提灯中的火焰在连番滚动后变得微弱,像是随时都会熄灭一样,黯淡发黄的灯光只能笼罩半边,但足以看清房内的景象。
没有任何器具,没有潜伏的奇诡生物,在火光笼罩的范围,萤火仅仅看到右侧的墙壁半人高的位置镶嵌有许多不规则的铜镜碎片,它们表面光滑,反射着微弱的火光。
看样子是一面完整的铜镜被人打碎后,一片一片镶嵌上去的。
观察着一切,米兰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一枚金镑,一步一步朝向镶有铜镜碎片的墙边走去,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都小心而谨慎,提防可能存在的危险。
他弯腰提起之前扔出去的手提灯笼,见内部的光芒无法恢复,蓝眸一扫,捏住的金镑飞快转为液态,包裹住提灯的玻璃外壁。
米兰的身体当即散发出昏黄的火光,木头燃烧一般的火光!
他的皮肤变得半通红半透明,甚至能够看到皮肤下的血管,手中的提灯有所响应般失去光芒,被丢弃在一边。
米兰“买”走了本属于手提灯笼的光线。
好‘烧’钱的能力啊……每次发动都需要金镑作为媒介,就不能用铜便士替代吗?大部分时光都相当贫穷的萤火吐槽道。
在房间站立了一会,确定没有异常后,米兰回身望向其他人,点头示意。
进入房间,萤火跟着众人检查了一遍,唯一发现的,疑似有问题的地方在于石砖墙壁上的铜镜碎片。
她站在一块较大的铜镜碎片前,紧紧盯住镜中的自已,看着那双毫无神采,仿佛死尸的猩红瞳孔,陷入思考。
所有人反射出来的镜像都和本人存在一定的差异。
伊莎贝尔的镜像面容扭曲,像树皮一样裂开;米兰的镜像血肉模糊,不形;安碧拉的镜像衰老而苍白,像个耄耋老人;獠牙女士的下巴处长出了鸡蛋大的肿块,鲜血沾满面具;那位单边眼镜先生的脸颊充斥着一个又一个的血窟窿……
看了一圈下来,萤火觉得自已的镜像反而是最正常的那一个。
“各位,有什么意见吗?”全身通红的米兰看着众人,他一张嘴光线便更加明亮,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警告,墓穴主人对我们的警告,他不希望有人继续深入陵墓。”单边眼镜先生率先开口。
“我们目前唯一知道的是,这座陵墓在贪鳄城建立之初便已存在,传说它的主人留下了一份名为‘不老泉’的宝藏。”
之前从未有过言语交流的桑德尔适当地吐出了一些内部信息,提供思路。
“你们还记得门前刻着的那句话吗?”莱茵上前一步,嗓音柔和地补充道:“接受自已的命运。”
“或许,铜镜上反射的镜像预示着我们未来的死亡。”
米兰若有所思地反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这是一种预言?”
身为穿越者,对神秘学还不够了解的莱茵不太自信地点头,拘谨回复道:
“只是我的猜想。”
于此同时,他在心底默默摇头,回想起自已前世在网络上冲浪的情景,无论说什么都要先叠层甲,以免出现抬杠或者解读错误。
看来这东西不只是用在互联网上。
“头儿。”
这个时候,始终保持偷懒状态的卡洛斯抬起左手,出声喊道:
“我不这么认为,与其说预言,倒不如说是一种诅咒。”
“我们所看到的死亡结果全都是铜镜带来的,假如……我是说假如我在这里杀死了伊莎贝尔,用长剑砍下她的脑袋,那么铜镜反射的镜像还会成立吗?”
“事物之间总会相互影响,如果伊莎贝尔死在了这里,我们当中有任何一个人以铜镜反射之外的方式死去,是否会改变其他人的命运?”
伊莎贝尔在一旁绘制地图,听见卡洛斯的话,她抿了下嘴唇,手中动作没有停下,似乎并不介意拿她当比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将陵墓的阴冷氛围冲淡了不少。
萤火不擅长参与人多的话题,尤其是那个叫莱茵的家伙总会有意无意地盯着她看一会,让她感觉很不自在。
但这是其次的原因,在他人讨论的时间段里,萤火一直在观察嵌入墙壁的铜镜碎片。
这面铜镜为什么会被打碎?
在魔镜占卜中,不完整的镜子呈现的画面同样是不完整的。
如果把这面镜子拼回去,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她还注意到,在部分铜镜碎片上,在整体中充当“边框”角色的镜面上刻画有许多繁琐复杂的神秘学符号,连接处的破碎使得这些符号犹如断裂,缺失的部分让萤火暂时无法分辨。
……
商讨的结果出来了,绝大部分人的意见都是……继续前进。
如果真的是诅咒,那么他们更应该去探索陵墓背后埋葬的秘密,尝试解开,而不是逃避。
如果这是预言,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跟在众人身后,行走在封闭的甬道之中,萤火的思绪仍在运转。
她不参加讨论,并不代表着她没有关注聊天的内容。
预言和诅咒,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伊莎贝尔大概率会按照反射的镜像画面死去,因为卡洛斯绝对不会对她动手。
他假设的一切都仅仅是言语上的设想,对铜镜预示的未来没有丝毫影响,该发生的仍然会发生,甚至他的假设也会成为推动那个死亡画面实现的因素。
那么萤火自已呢?
她是否会在某个时刻,以同样的方式死去?
行进的路程过半,萤火突然停下脚步,猛地回头,看向来时的房间。
她的行为导致身后的安碧拉差点撞在前者的脑袋上。
“怎么了?”安碧拉语气随和地问道。
萤火幅度很小地摇头,猩红的眸子微微闪烁,眼帘垂下,轻声说道:
“不,没什么,刚刚只是听错了。”
她挤出一个笑容,抽腿迈步跟进,解释道:“我把回荡的脚步声听成了其他动静,可能是我胆子太小了。”
她没有选择说出刚才的发现,在证实之前,那只是一个推测。
走廊的距离不太对劲……
它有点过长了,之前用手脚趾来计算房间数量的时候,萤火留意过各个房间之间的距离,几乎都在十五米左右,大差不差。
可脚下这条走廊长了将近一倍,长到她思考完铜镜相关的预言都还没有走完。
如果……萤火看向了侧边的石砖墙壁,这个地方再多一个房间,那就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