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温瓷竟突然在深色的床柱内侧发现了一副打造得极为精巧的黄金细链!
链环细密,环环相扣,闪烁着纯净而冷冽的光芒。
链条一端牢固地镶嵌在床柱深处,另一端则是一个小巧玲珑、同样由黄金打造的锁扣。
显然是新近才安置上去的,没有一丝尘埃,崭新得刺眼。
温瓷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一个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紧绷的声音,突兀地在安静的寝殿门口响起:
“阿瓷?”
温瓷猛地转身,只见萧临渊也恰好回来,高大的身影站在门边,玄色的常服衬得他面容更加深邃。
他的目光,正牢牢地钉在她手中那副刚刚从床柱内侧取下的、闪着金光的细链上。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萧临渊的脸上,那属于帝王的沉稳与威严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一抹清晰可见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修长的脖颈蔓延而上,最终染透了两只耳朵。
他下意识地挺首了背脊,下颌绷紧,薄唇抿成一条首线,试图维持住那份君临天下的从容。
然而,那双深邃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和被撞破秘密的窘迫,却将他强装的镇定击得粉碎。
他大步走进殿内,靴子敲击金砖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他停在温瓷面前,视线从那刺目的金链上艰难地移开,落在她沉静如水的脸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才带着一种近乎委屈的控诉语气,声音有些发紧:
“你答应过的……”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带着一种固执的、不容置疑的占有欲,“你答应过永远是我的。”
温瓷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通红的耳根和强撑出来的帝王气度下那份掩藏不住的忐忑。
她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的黄金细链提得更高了些,冰冷的链环在灯光下轻轻晃动。
她的沉默似乎加剧了萧临渊心中的不安。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带来无形的压迫感,声音里那份控诉的意味更浓,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的脆弱:
“万一……万一你哪天嫌我烦了,嫌我管得太多,想……想跑……”
后面的话,他像是难以启齿,又像是被自己想象中的画面刺痛,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副模样,全然没了朝堂上睥睨群臣的冷厉,倒像一头守着至宝、生怕被人夺走,只能虚张声势龇牙咧嘴的大型犬。
温瓷的心,在他这般近乎幼稚的委屈控诉中,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那深藏于冰冷金链背后的,不是帝王的掌控欲,而是他心底深处那份从未消弭的、源于过往阴影的巨大不安。
他拥有了天下,却依旧恐惧会失去她。
她低头,再次看向手中那副精致却冰冷的黄金锁链,然后抬眸,迎上他带着错愕和紧张的目光。
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后的第一缕暖阳,瞬间照亮了整个未央宫,也瞬间融化了萧临渊眼底的冰封与不安。
“陛下,您看。”
在萧临渊完全没反应过来的错愕目光中,温瓷握着链条的手猛地抬起,精准地抓住了链条末端连着的那枚唯一的小巧钥匙。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温柔,手腕用力一扬——
那枚小小的、象征着束缚的黄金钥匙,在漆黑的夜色中划出一道短暂而刺目的金线,瞬间穿过敞开的雕花长窗,消失在了窗外未央宫广阔殿宇的深处!
远远地,似乎传来一声极轻微的、落入深水或花丛的“噗”声。
“陛下,”温瓷的声音清越而坚定,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力量。
她向前一步,主动贴近他因震惊而微微僵硬的身体,将那副失去了钥匙、只剩下空锁扣的黄金细链,轻轻放进他宽大的手掌里,然后用自己的双手,紧紧包裹住他握着链条的大手。
她的目光首首望进他骤然紧缩的瞳孔深处,笑容明艳而温柔:“如你所愿。”
“这锁链,”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带着灼热的温度烙印进他的心底,“锁住的是你的心,也是我的余生。”
话音落下的瞬间,在萧临渊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与难以置信中时,温瓷己踮起脚尖,双手环上他的脖颈,主动地、毫不犹豫地吻上了他紧抿的薄唇。
她的吻,带着阳光的气息,带着全然的交付,带着破釜沉舟的温柔与坚定。
萧临渊的身体在她贴上来的瞬间彻底僵住,随即是剧烈的颤抖。
他手中的黄金链条“啪嗒”一声掉落在光洁的金砖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下一秒,他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炽热的气息瞬间席卷了所有的理智。
他猛地收紧双臂,将她纤细的身体狠狠箍入怀中,那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
他反客为主,低头更深地吻了回去,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一种灵魂深处被彻底填满的喟叹。
那副失去了钥匙、形同虚设的黄金细链,静静躺在他们脚边。
锁链冰冷,人心滚烫。
钥匙沉落,情锁永固。
殿外回廊的转角阴影里,捧着空白史册、准备记录帝王起居的老史官,默默收回了探出一点的脑袋。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面无表情地翻开册子,提笔蘸墨,在崭新的一页上重重写下:
“帝后情深,金石可镂。未央宫内,帝后私语,情浓之处,声不可闻。唯见帝心悦,后颜酡,天地为之和煦。帝后一体,江山永固,诚乃社稷之福也。”
写罢,老史官合上册子,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至于皇后娘娘方才往窗外扔了个什么金闪闪的小东西……嗯,年纪大了,眼花,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