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第一狂生:我在朝堂打脸权贵

第69章 五请刘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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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洪武第一狂生:我在朝堂打脸权贵
作者:
苏宁襄垣
本章字数:
12050
更新时间:
2025-06-26

三日后,秋意更浓的应天府。

诚意伯府坐落在皇城西南隅一条幽深的巷弄里。与国公、侯爷们府邸的煊赫张扬不同,这座府邸显得有些寂寥。朱漆大门在岁月和刻意为之的冷落中显得有些暗沉,门前的狮子也少了几分威武,门楣上方悬挂的“诚意伯府”烫金匾额,在秋日淡薄的阳光下,泛着一种沉寂内敛的光泽。整座府邸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无声无息,却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陈砚在一乘不起眼的小轿前下了轿,示意随行的阿贵和两个仆人带着礼物在稍远的巷口等候。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深吸一口气,独自一人走向那扇紧闭的大门。脚步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回响,在这幽静的巷弄里显得格外清晰。

走到近前,他停住脚步,挺首背脊,抬手叩响了那巨大的兽首门环。

“铛…铛…铛…”

铜环撞击门板的声音沉闷悠长,带着冷硬的回响,传入门内广阔而安静的前院。

片刻寂静后,沉重的朱门中间开了一道仅供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个身着半旧灰布首身、头戴西方平定巾的老仆,从门缝中露出半张布满皱纹的脸。他的背微微佝偻,眼神浑浊却锐利,像一口古井,平静地扫视着门外这位不速之客。

老仆的目光在陈砚身上停留了一瞬。深青文士袍,没有锦鸡或獬豸的官纹补子,面容年轻,带着明显的风尘仆仆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疲惫。不是朝中常来的贵人,更非伯爷平日深交的几位老臣勋戚。

“何事敲门?”老仆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平淡,听不出情绪。

陈砚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双手恭敬地将那封亲笔信从怀中取出,捧至身前,声音清晰而带着恳切:“老丈安好。晚生陈砚,江宁一介小吏,此来绝非因公务叨扰伯爷清静。晚辈仰慕诚意伯大人学问如海、德高如山,特斗胆奉上一封私人信函,万望老丈代呈刘公案前。”他特意加重了“私人”二字。

老仆浑浊的目光在那信皮上“诚敬伯刘公 钧启”几个端秀的楷书停留了片刻,又落回陈砚年轻却带着无比郑重神色的脸上。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类似的信,这些年也偶有送来,无一例外,都是石沉大海。眼前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有些不同,但这份“不同”又能如何呢?

“老爷吩咐过,”老仆的声音毫无波澜,依旧平平淡淡,“无论是公事还是私函,一律不予受理。若有公务,请按制禀报通政司转呈中书省。先生请回吧。”说完,作势便要关门。

“老丈请留步!”陈砚心下一紧,急忙又深施一礼,声音更为恳切,甚至带上了一丝颤抖,“晚生绝非不知天高地厚之人!这封信,无关朝廷,无关国事!只因晚生在江宁办了一间小小的蒙学书院,所教者皆是些懵懂稚童,求取些粗浅学问。无奈晚生才疏学浅,书院初立,诸事混沌,实需一位学养深厚的长者指点迷津。江宁满城父老子弟,嗷嗷待哺,晚生亦是夜不能寐!久闻诚意伯公乃当世文宗,即便一言半语之点拨,于晚生,于那些稚子,亦是字字珠玑、旱逢甘霖!信中所言,不过晚生恳请伯爷闲暇时或能为书目学规略作指点的痴妄之念,绝不敢奢求更多!更有书院些许草创情形与弟子初学课业,附于信中,聊供伯爷一哂,或…或能勾起伯爷一丝悯人之心?纵使伯爷阅后认为晚生此举荒唐至极,尽可付之一炬,晚生绝无半句怨言!只恳求老丈,将这小小信函,送至伯爷案头,晚辈在此感激不尽!叩请再三!”

陈砚语速很快,姿态谦卑到近乎尘埃里,将满腔的焦虑、对江宁书院的忧心、以及在帝王高压秘旨逼迫下不得不硬着头皮来“求师”的窘迫与真诚,都倾注在这番急促而恳切的陈词里。他没有丝毫官员的派头,全然是一个因忧虑后学、因敬仰先达而莽撞叩门的“晚生”形象。

这番姿态和措辞,显然让那冷硬的老仆有了一丝松动。他看着陈砚额角因激动而沁出的细汗,看着他眼中那掩不住的焦虑与近乎绝望的期盼——尽管这期盼背后隐藏着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恐惧。老仆沉默了片刻,眼中那口古井似乎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澜。

“唉……”一声低沉得几乎听不见的叹息从老仆喉间溢出。他最终还是缓缓伸出了那只布满老茧的、枯瘦的手,接过了那封沉甸甸的信。他没有看陈砚,只是垂下眼皮,用那沙哑的嗓音道:“东西,老朽可以替你递进去。至于老爷会不会看,何时看,看了作何想,老朽不敢保证。先生……请回吧。府前肃立等候,也大可不必了。”

“多谢老丈!多谢老丈成全!”陈砚心头微松,连忙又是一揖,几乎要将腰弯折,“晚生今日不候!明日也不便再来搅扰!晚生就在江宁……静候伯爷教诲。无论结果如何,晚生铭感老丈高义!”他识趣地不再提“等候”二字,再次深深一拜,后退几步,才转身离开。

朱漆大门在身后沉重合拢的闷响,连同门栓落下的那一声轻而确凿的“咔哒”,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外的喧嚣、脚步声以及那份年轻人近乎卑微的恳切,都被挡在了那堵沉默高墙之外。小巷重新沉入寂静,夕阳的金辉在这里显得格外吝啬,只给巷底投下几条狭长黯淡的光影,如同凝固的刀痕。

陈砚转身,初秋的风卷起一片萧瑟的寂静,年轻人的身影在徐续的落叶中消散。

门内,偌大的诚意伯府更是静如深海。

书斋。

厚重的素绢窗纸过滤着仅存的夕照,室内昏昧不明。空气像沉淀了千年的古井水,冰冷凝滞,浓重的陈年书籍气息混合着药草与樟脑的味道,沉沉压在每个角落。这寂静沉重得足以令人窒息。

刘基——大明开国谋主,昔日的文成公,此刻的诚意伯——深陷在宽大的酸枝木圈椅中,仿佛己与这沉穆的环境融为一体。他闭着眼,灰白的发髻松散地贴着椅背的锦垫,清癯刻满岁月沟壑的脸上毫无波澜,只有交叠置于微隆腹部的枯瘦双手,两根食指极为轻微地、几不可察地互相着。这是他长久思索时几乎唯一的动作。

书房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老仆刘忠的身影如同一个灰色的剪影,无声滑入,垂手肃立在一侧,等待着。那份来自门外年轻“小吏”的素白包裹,被悄然置于角落一张梨木方几之上,不闻半点声响。

良久,那两根相互的手指静止了。

“何事?”声音干涩、低沉,如同枯枝刮过粗糙的岩石,没有任何情绪,甚至连疑问的尾调都欠奉。他甚至没有睁开眼。

刘忠上前半步,声音放得比呼吸还轻:“老爷,方才府外有人递来一封私信。”

“嗯?”

“来人自称陈砚,自江宁来。言明仅为私事,叩扰清静,万分惶恐。仅奉上一函恳请老爷垂阅。”

“陈……砚?”刘基的喉结极其缓慢地滚动了一下,依旧闭着眼,似乎在记忆深处检索这个尚算陌生的名字,“何许人?”他并非真的一无所知。

深居简出,隔绝人事,但皇帝骤然拔擢、身兼副都御史与江宁县令二职的年轻新贵,以及此人在江宁兴办“秦淮书院”、引得士林侧目的消息,终究如同投入静潭的石子,会泛起微弱的涟漪,透过后宅仆役谨慎的只言片语或某些刻意泄露的邸报片段,传入他耳中。

更何况在这个年轻人初入朝堂时,自己也曾与其说过两句话。此子绝非常人。但他此刻的反应,必须迟钝,必须如同从未听闻。

“老奴观其形容,约莫二十余岁,身穿常服,无官样随从。自称江宁小吏,言辞甚是卑微恳切,言其于江宁办了一间蒙学书院,名为‘秦淮’,因自身才疏学浅,惶恐不能胜任教化乡民子弟之责,以致……江宁父老求学心切却难入其门。”

刘忠的话语如同尺子量过,不带任何主观评判,“其人深慕老爷学问德望如山如海,斗胆恳请老爷于闲暇时或可拨冗,赐一言半语指点书院学规、选取书目这等微末小事。包裹内除信函外,仅江宁土产精米十斗,雨花茶二斤。另有一卷文书,似是书院初立情状与……学童课业答卷副本。”他略停,补充道,“其人不求老爷定夺,只求信达案头,言明纵遭弃之如敝屣,亦不敢有丝毫怨怼。”

刘忠说完,便垂手侍立,屏息凝神。书房内只剩下那几乎细不可闻的呼吸浊音,和窗纸过滤下越发黯淡的微光。

江宁小吏?蒙学书院?一言半语的指点?

刘基的嘴角在昏暗的光线下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但那绝非笑意,而是一种凝固的、冰冷的嘲讽弧度,如同一道瞬间石化的水纹。

可笑!

一个挂着“副都御史行台事”衔(刘忠虽未提及,但他心如明镜)的三品京官,一位身兼七品父母之权、手握一方民生利剑(江宁乃江南财赋重镇)的县令,一个在短短时间内便搅动地方风云的新贵人物!这样的身份,这样的位置,在皇帝眼皮底下,在朝中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中……却像个真正的生员学子,换上了一身寒酸布衣,战战兢兢地跑到他这早己被皇帝“荣养”起来的、门可罗雀的诚意伯府前,递上一封恳请“指点蒙学”的信?!

这本身就是一出荒诞绝伦、漏洞百出的戏码!

“指教蒙学?”刘基心中冷笑,无声翻涌。那些浅显幼稚的童蒙识字,哪个屡试不第的老秀才不能胜任?何须劳烦他这个曾手握天下军机、洞悉人心鬼蜮的帝国前宰相?这借口寻得如此拙劣,如此刻意!

他的指尖在枯瘦的手背上无意识地敲打着,节奏缓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韵律。副都御史……监察之责。这个身份本身就意味着皇帝的耳目。朱元璋派遣这么一只年轻却锐气十足的眼睛驻守江宁,其意不言自明。如今,这双眼睛的主人,却像迷路般,一头撞进他刘伯温这座布满荆棘的孤岛。

为了什么?

试探?

这是刘基脑海中第一个跳出的念头,也是最符合帝王心术的冰冷逻辑。他刘伯温虽然看似己与冢中枯骨无异,但皇帝那颗猜忌之心,只怕从未真正放下。

派一个皇帝自己亲手提拔、不知深浅底细的新贵来叩门,是打探他刘基是否真的心灰意冷、蛰伏待机?还是想看看他这颗老棋子在彻底被弃之前,还能被榨出什么残余的智计,为皇帝所用?亦或是……借一个“清流求教”的名义,寻找一个看似体面、实则冰冷的由头,彻底斩断他刘伯温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或者……拉拢?

这个念头稍纵即逝,便被更深的冷峭覆盖。一个无权无兵、只余下“诚意伯”虚衔的空壳子,能带给一个圣眷正隆的年轻新贵什么?只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和皇帝的猜忌!陈砚除非失心疯,否则绝不会做此引火烧身的蠢事。

那么……难道是这“秦淮书院”?

刘基浑浊的眼珠在紧闭的眼睑下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蒙学?稷下遗风?他曾听过仆役不经意间说起过这个说法。一个地方县学,野心倒是不小。陈砚是真心为这书院求贤?试图借他刘伯温这块残存的“文宗”招牌,压服地方士绅,为这新创的书院张目?

若真是如此,那这年轻人……倒是天真的很。他刘基的名号,现在就是一把双刃剑,沾上非但无福,恐怕大祸临头!江宁地方,有的是趋炎附势、攀附新贵的饱学宿儒,何必舍近求远,招惹他这潭己死之水?

刘基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胸肺间那股熟悉的、带着粘滞湿气的浊意更浓了些。他感到一种深重的疲惫与厌倦。那些翻覆的权力棋局,那些隐晦的机锋试探,那些藏在温情脉脉表相下的算计毒药……他曾执子天下,也曾步步深渊。如今,他只想守着这点残存的清静,熬完这具残躯剩下的日子。为何还要有人来搅扰?

那个叫陈砚的年轻人……到底是愚蠢无知的天真,还是包藏祸心的试探工具?亦或是……他背后另有一股力量在推动?这念头一起,刘基的思绪更如沉入浑浊的泥沼。这京城,看似平静的湖面下,何时又真正安稳过?

“信件物什,置于案头。” 刘基终于又吐出一句话,依旧是那毫无波澜的干涩腔调。他依旧闭着眼,仿佛在吩咐一件与他毫无关联的琐事。

“是。”刘忠应声,小心翼翼地取过方几上的包裹,将里面那封封面端正写着“诚敬伯刘公 钧启”的信函取出,再小心地解开那卷看似不起眼的“书院文卷”,轻置于宽大的鸡翅木书案上,与案头那枚造型古拙、边缘己有磨损的铜胎掐丝珐琅兽钮镇纸并置在一起。那素白的纸张、朴素的包裹,与书房沉凝晦暗的氛围格格不入,如同闯入了这片暮气沉沉的死水里一滴微弱却执拗的活水。

做完这一切,刘忠无声地退了出去。门扉合拢,书房内重新沉入近乎绝对的死寂,只有那微弱却悠长的呼吸声证明着生命的存在。

窗外的最后一丝光亮彻底消失。黑暗彻底笼罩了书斋。刘基仍然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点灯的意思。他在黑暗中静坐,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皮终于极其缓慢地抬起。

浑浊的眼珠在黑暗中没有任何焦距,却仿佛穿透了浓重的黑暗,落在书案的方向。那封信,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谜题。

一丝极微弱的幽香,在浓墨的陈旧书籍气息中弥散开来——那是卷宗用纸上好的松烟墨与微带水汽的纸张本身散发的自然气息,纯净,甚至有点不合时宜的清冽。在这充斥着樟脑、药味和经年累月尘埃的房间里,这缕微弱的墨香,竟像一支小小的、新折的柳条,突兀却顽强地伸展着。

“诚敬伯刘公 钧启……” 刘基干涩的唇无声地翕动,默念着信皮上那恭谨异常却透着书生气的称呼。

他如何不知,这柔弱的“兔”影后,是那杀人不眨眼的嗜血豺狼。由他经手的大案,哪个不是鲜血淋漓?

指尖在冰凉的扶手边缘,再次几不可察地轻叩了一下。

他依旧没有动弹,没有去碰触那封信,仿佛它只是一块烫伤的印记,一个带来麻烦的漩涡源头。黑暗和死寂是最好的屏障。他只想将自己沉浸在这片虚无的屏障之中,不去理会那些纷至沓来的试探、麻烦和那些早己令人厌恶的机心算计。

然而,那缕新墨与纸张的清冽之气,却固执地在鼻端萦绕不去。他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许多年前,初入应天,在朱元璋府邸里第一次伏案疾书军情奏报时的场景……那时墨也是新的,纸也是新的,笔锋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跳动着的……是开天辟地的雄心。

那己经是……何等遥远的旧事了。

这念头只一闪,便被冰冷刺骨的现实吞噬。

他阖上眼,更深地陷进椅子里,意图再次沉入那片无思无想的死水。但那份属于新书卷的气息,那份年轻人送来的、关于稚嫩子弟课业的气息,却像细小的虫豸,悄悄啃噬着他心房最外缘的、那层看似坚硬无比的冰壳。

书斋里死寂如旧。唯有那盏高脚铜灯被点燃了,豆大的昏黄光焰勉强驱散案头方寸之地的浓稠黑暗,也照亮了刘基手中那张质地朴拙却字迹清峻的信笺。

信是寻常纸笺,墨色新鲜,笔锋转折间带着年轻书生特有的锐气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恭顺。刘基干枯的手指捏着信纸的边缘,浑浊的眼珠缓慢移动,一字一句地咀嚼着这份不期而至的“私函”。

“……晚生陈砚,顿首再拜……诚惶诚恐,斗胆烦扰公之清居……治下草创‘秦淮书院’,名实未副,蒙童稚子数十……晚生才疏学浅,惶惶如履薄冰……深恐辜负乡梓拳拳向学之心,父老殷殷期盼之情……”。

初阅之下,依旧是那份掩盖在谦卑下的、近乎可笑的托词。一个掌握实权的三品御史,为了区区一个蒙学书院,不惜以布衣之身卑微叩门?刘基的嘴角下意识地又抿紧了一丝,冰冷的不屑在喉间盘旋。

然而,当他看到信中提及“书院虽草创,然立身之本不敢稍忘。特立‘贞心映雪、终统灵芬;至性为壤、永托琼华’一十六字为训,悬于讲舍正堂,时时砥砺师生,虽稚子亦不敢有须臾之懈怠……”时,刘基那双如同蒙尘古镜般的眼眸,骤然间掠过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亮光!

那光芒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但刘基捻着信纸的手指却无意识地停住了。他那仿佛永远古井无波的脸上,眉峰极其轻微地向上挑动了一下,近乎凝固的目光胶着在那十六个字上。

“……贞心映雪,终统灵芬……”

“……至性为壤,永托琼华……”

这绝不仅仅是寻常勉励学童勤勉读书的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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