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沉甸甸地压在窗玻璃上。卧室里只亮着一盏书桌上的台灯,昏黄的光晕勉强撑开一小片光亮。阮舟背对着门,蜷在书桌前的椅子里,下巴搁在膝盖上,盯着摊开的物理习题册。笔尖悬在纸上,墨水在尖端凝聚成一个越来越大的黑点,迟迟没有落下。
己经三天了。
手机屏幕在习题册旁边亮着,惨白的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屏幕上,他和裴济的聊天框被置顶,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凝固在三天前的下午西点十七分。
【裴济:今天实验收尾,可能会晚点。别等吃饭。】
后面跟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系统自带的笑脸表情。
然后,便是漫长的沉默。
阮舟的手指悬在冰冷的屏幕上,指尖无意识地划拉着。这三天里,他发过去的消息石沉大海。从一开始强装镇定的“实验顺利?”,到后来带着点不耐烦的“人呢?”,再到昨天夜里,他敲下又删掉无数遍、最后只剩下一个干巴巴问号的“?”,全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打电话,永远是冰冷的、机械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所有的焦躁和不安都被这无边的死寂无声地吞噬、放大,再反弹回来,沉甸甸地压在心口,闷得他喘不过气。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阮舟猛地回神,烦躁地把它抓起来,拇指用力地按亮屏幕,动作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狠劲。他点开那个刺眼的聊天框,手指飞快地在虚拟键盘上敲打,删掉,再敲打,再删掉。胸腔里憋着的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几乎要冲破喉咙。
“裴济你他妈死了吗?!三天不回消息电话关机玩什么失踪?!实验室炸了把你埋里面了?!”一行充满戾气的文字在输入框里跳动。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微微颤抖。
不行。
他死死咬住下唇,力道大得尝到一丝腥甜。不能发。发了就输了。显得他多在乎似的。
他狠狠地把这串字删掉,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眼底压抑的烦躁和一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他泄愤似的把手机屏幕朝下,“啪”地一声扣在桌面上,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台灯的光晕似乎都跟着那声响跳动了一下。
不能这样。他对自己说。也许……也许只是集训太忙?或者手机真的坏了?裴济那种工作狂,一头扎进实验室忘记时间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念头像一根脆弱的稻草,被他紧紧抓住。
对,去看看。就去看一眼。确定他没事就回来。绝对不是因为担心,只是……只是出于邻居和十几年“发小”的道义!顺便把他那破手机砸了,让他知道三天失联是什么后果!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犹豫和那点可笑的“自尊”。
阮舟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太急,带倒了椅子,椅背撞在书架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他也顾不上扶,胡乱抓起椅背上的羽绒服往身上一套,拉链都没拉好,就冲出房间。
客厅里只亮着玄关的小灯,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舟舟?这么晚还出去?”
“找裴济!”阮舟头也不回,声音有点冲,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促。他一把拉开大门,楼道里冰冷的穿堂风猛地灌进来,扑在他滚烫的脸上。
“哎?带把伞啊!外面雨夹雪呢!”母亲的声音追出来。
阮舟己经冲进了楼梯间,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急促地回响,盖过了母亲的叮嘱。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实验室!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