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前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两人之间的青石板上。
高木升望着景榆那双灼热的眼睛,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确实心动了,可越是心动,越是踌躇。
“什么叫陪伴?”高木升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黄十九是我的学生,他也会永远陪着我。”
景榆不假思索地回答:“陪伴就是不管前往何方,总有人想着你念着你。”
他温柔地诉说着自己的认知,“就像母亲一首等着父亲从边疆归来,父亲在军营里也时刻惦记着家中。”
高木升移开视线,望向远处炊烟袅袅的村落:“可我们都是男子,而且……”他顿了顿,“我是神明。一个人的一辈子己经足够漫长,更何况是作为神明的我。”
这句话里藏着太多未尽之意。
高木升想起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想起两个世界之间万一存在无法跨越的鸿沟,更想起那些在漫长岁月中可能被消磨殆尽的热忱。
景榆却突然笑了:“所以我不奢求干爹一定要给我什么交代。”
他转过身继续坐在台阶上,“我只希望你不要总当我是个孩子,认为我只是一时兴起。”
风忽然停了,连树叶都安静下来。高木升望着眼前这个执拗的年轻人,忽然想起初见时那个玩世不恭的贵公子,想起他在雪地纷飞的衣袍,想起他策马远行时挺首的脊背。
“景榆啊,你是个好人。”高木升最终只能叹息着说出这句笨拙的话。
景榆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突然警觉地转头看向庙门方向。
高木升也感知到了那股阴气,白八十来了。
白无常的身影从地底缓缓升起,见到景榆在场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恭敬地向高木升行礼:“尊神。”
高木升示意他但说无妨。白八十这才回道:“王鬼帝近日实在繁忙,命小差带话,二月初二或可一见。”他瞧了高木升一眼继续说着:“不过关于那些大青山的亡魂,鬼帝允诺可暂由尊神继续照管。”
“有劳白兄弟了。”高木升拱手致谢。
这次他没给香火,白八十却依旧恭敬如初,为了不打扰二人,他以最快的速度消失了。
待看到高木升恢复了安静,景榆忽然问道:“刚刚是有谁在吗?”
高木升点头:“你离开的这几日,有阴差与我打过交道,洛川今年开始换了鬼帝管辖了,他应允我下个月可以一见。”
景榆抬头望着高木升微蹙的眉头,拉了拉他的衣角:“鬼帝都答应见你了,怎么还愁眉不展的?”
高木升回过神,他索性也坐在了景榆的边上:“虽说我不归阴司管辖,但毕竟是要拜访一方鬼帝…”他叹了口气,“总该备些像样的礼物。”
景榆眼睛一亮,笑出声来:“干爹也有为送礼发愁的时候?”
见高木升无语,连忙正色道,“前年瑞王爷家世子及冠,我随手在街边买了把折扇当贺礼。”
“你就送这个?”高木升诧异道。
“那折扇不过一两银子,”景榆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可世子当场就挂在腰间,逢人便说是景三公子眼光出众。”
高木升一怔,他明白过来,景榆竟然还有暗喻的睿智。
高木升忍不住夸奖景榆:“重要的不是礼物本身,而是送礼之人的分量…”
景榆随意掸了掸胳膊上的浮灰,“你可是能赐予香火神力的地神啊。鬼帝既然答应见你,自然是知晓你的价值的,你哪怕送两株灵草都够了。”
“那我再考虑一下吧…只两株灵草还是有些简陋,我怕万一鬼帝误会我怠慢他了。”
“那你也可以考虑只送些人间物品,赶明儿我给你送两包名贵茶叶。”景榆帮高木升出着主意。
“为何这么说?”高木升有些疑惑。
这次景榆有些失笑,“你怎么钻牛角尖了?鬼帝肯定知道你是新生的神明,你没什么好东西不是正常吗?”
看着高木升求贤若渴地望着自己,景榆努力的按捺自己,他真想要捏捏对面人的脸,“还不如你去哭哭穷,说不定鬼帝瞧你可怜,反而送点好东西当作回礼呢。”
夜风吹动两人的衣袍,高木升望着眼前这个眉目如画的年轻人,心头那点郁结忽然就散了。
他伸手揉了揉景榆的发顶:“你于此道的精通远甚于我,真厉害!”
景榆顺势蹭了蹭他的掌心,像只餍足的猫:“我的惊喜还多着呢,阿木可以慢慢发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