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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6月17日凌晨，珠江水面漂浮着昨夜激战留下的碎木，永丰舰的探照灯在雾气中划出惨白光束。孙中山握着望远镜的手微微发颤，对岸火光渐熄的广州城如同笼罩在黑幕中的巨兽，而此刻他最需要的，是能撕开这层黑幕的利刃。
"大总统，香港传来消息，汇丰银行拒绝提供任何转账记录。"秘书的声音带着焦虑。孙中山转身时，瞥见墙上挂着的北伐路线图，那些用红笔标注的据点如今都成了泡影。五千万的巨额贪腐案像一团迷雾，将他的革命理想死死缠住。
荔枝湾的石板路上，陆昭然拖着被铁链磨出血痕的脚踝，在巷子里狂奔。三个小时前，他咬断了押解士兵的手腕，趁乱跳进珠江。此刻湿透的衬衫紧贴着后背，口袋里半张烧焦的汇票硌得生疼——那上面的数字"180万"，正是澳门葡方支付给某位官员的"特别款项"。
"陆先生！"一声压低的呼喊从身后传来。林雨棠裹着沾满煤灰的头巾，从凉茶铺的后门闪身而出。她肩头的伤口还在渗血，却死死护着腰间藏着胶卷的油纸包，"我把证据分成了七份，藏在十三行的商户里。"
两人刚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皮靴踏碎积水的声响。林雨棠拽着陆昭然躲进堆着咸鱼篓的角落，借着月光，他们看见霍震山正举着手电筒仔细搜查。军官的军装上还沾着昨夜战斗的硝烟，他对着副官冷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毁掉那些胶卷......"
纺织厂的阁楼里，阿香颤抖着将最后一卷胶片塞进装纱线的铁盒。楼下传来叛军的叫骂声："再不交人，就把厂子烧了！"二十多个女工手挽手堵在楼梯口，最年长的王婶举起装着桐油的陶罐："你们有种就上来！"
白云山指挥部内，陈炯明将霍震山呈上的"结案报告"狠狠摔在地上。泛黄的纸页上，陆父的"认罪书"墨迹未干，却被用红笔圈出多处漏洞。"孙文在永丰舰上发通电，说要彻查贪腐！"老将军拍着桌子，震得茶杯里的茶水西溅，"五千万的窟窿，就凭这几张纸堵得住？"
霍震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当然知道这份报告漏洞百出，但此刻最重要的是争取时间——只要在三天内将香港账户的资金转移，再除掉陆昭然和林雨棠，所有秘密都将石沉大海。副官突然推门而入："报告！发现陆昭然踪迹，他往十三行方向去了！"
十三行的药材铺里，陆昭然和林雨棠正在核对证据。柜台后的药屉被一一拉开，露出藏在当归和陈皮之间的胶卷。突然，屋顶传来瓦片碎裂声，三支黑洞洞的枪口从天窗伸进来。"把东西交出来。"霍震山的声音带着冰碴，"别逼我当着你的面，把这女人的脑袋打爆。"
陆昭然慢慢举起双手，却在弯腰的瞬间抓起捣药的杵子，狠狠砸向最近的士兵。林雨棠趁机踢翻药柜，药材和瓷碗在地上炸开一片狼藉。混乱中，她将胶卷塞进陆昭然手里："快走！我引开他们！"
子弹擦着她的发梢飞过，林雨棠冲进暴雨中的街道。她听见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却突然拐进一条狭窄的水道。这里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每一块石板的缝隙都藏着记忆。当她跃入齐腰深的污水时，恍惚看见对岸永丰舰的灯光在雨幕中明明灭灭，那是这座城市最后的希望。
此刻的永丰舰上，孙中山正在召开紧急会议。海军总长指着地图上十三行的位置："刚刚截获的密电显示，有人在那里藏了重要文件。"总统府秘书长突然想起什么："三天前，有位叫陆昭然的检察官递交过海珠桥贪腐案的材料......"
暴雨倾盆而下，将广州城浇成一片泽国。霍震山站在十三行的废墟中，看着满地狼藉的药材，握紧了空荡荡的拳头。他知道，这场猫鼠游戏远未结束，而暗处的那双眼睛，正盯着他每一个破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