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原先打算以色媚惑,要挟你留在养济院,现在看来,就算我俩真有了,你也能毫不留情离开。”
“你这次看得很准。”
江玉妙又一脚踩下去,严无纠皱眉,收起她弯着的腿,拿自己的腿压住,拉她侧躺。
他道:“你指定又同谁闲聊,聊糊涂了。”
她学他说话:“你这次看得很准。”
自己乐呵笑了,便拿他的手来玩,瞧见上面白屑,戒指受染,心猛地一跳。手指刮过他掌心纹,一笔一划,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体贴入微,又冷漠至极。
同他作伴,她可以登上云霄,快活难挡,也可以坠入地狱,撕心裂肺。
又咬了他三五口,威胁他不许透露今夜龌龊,便昏昏睡去。
严无纠将她抱回屋,洗干净手,守了一会儿,才转回隔壁卧房。
他安顿了她,自己心里不得爽利。原有尽欢之意,却听她哭得悲戚,觉察她心中积压重担,需借此发泄。不忍进一步索取,恐她刺痛,再生难受。
没有情,只不过是自己好心,他不断警惕,生怕忘了江玉妙的蛮横。
另一个有情之人,在赵家,跪在祠堂牌位前,听他爹教训。
若不老实交代,就要命人拿大棍,严实打死。
“你今儿又跑去养济院,说,和江玉妙断干净没有!”
“早断干净了,儿子今日只是路过,听说她会卜算,被同伴拉了去。”
“她将要大难临头,你不可再同她扯上关系。”
赵长舟跪拜听命,想问有何大难,又忙紧闭了口。
这日,有一番子从镇淮门出,骑千里马,日夜兼程,到泰张县高峰寺。
进寺园宝塔,见古松参天,兵卫重重,又听隆隆巨响,乃僧人撞钟,以为龙怒。
封锁依次解开,三门之后,黄幔底下,得见鸿一。
鸿一年逾半百,弱质多病,鬓发微白,嘴鼻埋在碗中,吸溜一口鱼粥,抬起头时,一条帕子迎上,给他擦嘴。
“这个好吃,给渊王也做一份。”
他眯起眼睛,听番子禀报,说泰张县所逃乱党在婆娑,西街衙门曾接到报案,派人捉拿,不知为何,最后不了了之。
他深长脖子,问道:“婆娑欢迎朕吗?”
番子紧张道:“宫中朝中出逃子弟,都齐聚婆娑,恭迎皇上。”
“我问婆娑,他们又不是婆娑人。”
“婆娑对乱党怀柔,对圣上恐有二心。”
鸿一面露窘相,摆手屏退了他。
太子渊王房中,送进来一碗鱼粥,还有一道圣旨,要他去婆娑擒乱党,整治反帝风气。
他尝了一口鱼粥,苦笑着接旨。
番子拿着太子密令,回到婆娑,到总衙门问话,见了李同知,便是他与江玉妙唱和,到西街衙门去劫人。
见太子过问,一五一十说出,明指暗指,责任推给江玉妙。
赵郭听见风声,乔装打扮,悄悄前往养济院,给江玉妙传消息。
“最近衙门在问乱党之事,我看鸿一要来了,你小心些呀,江院正。”
“他来便来呗,还能把我处死不成?”
“你这样明着当乱党,他能不要你死吗?”
“我才不怕,你若是怕受牵连,便回家去,没听见我被砍头的消息,都不要来找我。”
赵郭劝不住,包住老脸,摸黑溜出去,保自己小家小命要紧。
江玉妙目送他,抱头鼠窜模样,有些好笑,官府里缺帮手,无人敢死敢拼,又对她赤胆忠心。
赵郭方走,几个还贷的回来,都同她抱怨,说不想借钱生利了。
“为何不做,又不会亏本,亏本时便歇歇。”
“谁家生意只做两三天,虽说必能得利,可门路不清,今儿碰这个,明儿试那个,东奔西跑,无长远之愿景,损耗自信之精神。”
江玉妙折服,只能停了这事,给他们排以工代赈的劳务。
她回到中院,不进卧房,饶香榧树走了一圈,卧到那张躺椅里。
“要是有个什么手段预知术便好喽。”
她自言自语了一句,拍拍面颊,往严无纠房门口看,还没回来吗?
前夜旖旎后一别,他便不知去向,也罢,早该习惯他来去如风,交代也没有。
可那时快妙,异样又眩晕,时刻印在她脑中,能说明什么,严无纠成了她意中人?绝不至于!
仅一夜肉身动摇,何必为他添彩了呢?说不清道不明,往后二人情债,只做糊涂账算。
愁思多时,睁开眼,巧手立现,伸着讨要些什么,她收紧小腹,吓了一跳。
“借我一把钥匙,上次你见耆老会,有处旧宅。”
“你要那地儿做甚?”
“鸿影司集会。”
她登时坐直,担忧道:“最近衙门在查乱党,你可得小心些,别叫人一锅端喽。”
“放心,我对此有所防备。”
她松了口气,忽又坐起,“诶,集会那日,我能去瞧瞧吗?”
他道:“能”,说心里话,他盼着她去,跟她道个别。
此时天地妙景,朗月清风,大小星划向东南,惆怅男女,皆抬头观望,好一个烂漫。
芳心寂寞,江玉妙捉住他的手,借力起身,往结实胸口一撞,再抬眼,欲说还休。
他垂眸,退却道:“江院正把钥匙放我房门口便好。”
说罢,擦身而过,心防高高筑起。
江玉妙绷着不介怀,也不与他啕气,自苦笑片刻,便回屋去。
次日,发放工牌,沈咏芝交叉双臂,斜着眼睛,听江玉妙发令。
“这两日城北周家三公子大婚,你同他们几个去搬搬桌椅,抬抬轿子,凡事不懂,便问同伴,可不许胡来。”
她接过工牌,打量身后,不屑地应声。
到周家地盘,流水席从正厅排到院外,她偷拿了打赏钱,躲到花轿后,靠墙打瞌睡。
听到脚步声近,她蜷缩下去,正窃喜来人走远,一双手从后冒出,猛地一掐。
“江院正说你不安分,果然。”
她转头一瞪,骂道:“你怎这般听那个女人的话。”
袁绡把她扯出来,躲开府里大小管事,拿个空托盘,装几颗喜糖蜜饯,混入人群假忙碌。
沈咏芝小声问道:“江玉妙什么来历呀,才二十二,为何能坐上养济院院正之位?”
袁绡笑而不语,退到房角。
沈咏芝跟上去,贴着他,肩膀挨蹭,踮起脚尖,在他耳边笑道:“江玉妙有权有势,她不会把你们当男宠吧,嗯?”
他伸手到纤腰下,捏了一把,“只有你这样的狐媚子,才配给人当宠妾。”
她娇声回应,“你告诉我她的事,我找机会给你当宠妾。”
袁绡阴笑,小声道:“她是乱党之女,你若想知道更多,我可以今夜告诉你,过时不候。”
“乱党之女?”
沈咏芝眼睛一亮,笑唇久久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