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正午时分。
霍延大军如同席卷天地的沙尘暴,终于抵达了野狼原的边缘。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草原盆地,水草相对丰茂,无数白色的毡包如同繁星般散落在草原上,正是秃发树机能的王庭所在!
然而,在王庭前方约五里处,一道巨大的峡谷——“断魂峡”,如同大地被巨斧劈开的狰狞伤疤,横亘在汉军面前!
峡谷入口狭窄,仅容数骑并行。
两侧是陡峭嶙峋、风化严重的岩壁,高逾数十丈,猿猴难攀。
此刻,峡谷入口处,己被秃发部士兵用仓促砍伐的粗大圆木、乱石和收集的废弃车辆,构筑起了一道简陋却极其险要的防线!
数千名秃发士兵手持弯刀弓箭,依托工事,神情紧张而凶悍地严阵以待!
更远处,烟尘滚滚,显示着秃发树机能正在疯狂地从西面八方调集兵力,如同蚁群般涌向峡谷后方,试图依托这道天险,将汉军死死挡在王庭之外!
“好个秃发树机能!反应倒是不慢,懂得据险而守!”霍延勒马于一处高坡之上,望着前方那道如同地狱入口般的峡谷,以及入口处密密麻麻的敌军和后方升腾的烟尘,面色冷峻如铁。
“将军!此峡险绝,强攻入口,恐成血肉磨盘!伤亡必巨!”高顺沉声道,眉头紧锁,快速评估着地形。
吕布盯着那狭窄的入口,眼中战意沸腾,却也知道强攻不易:“大哥!我虎威营儿郎!必为大军……”
霍延抬手止住了吕布的话,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反复扫视着整个战场。
峡谷入口的防线依托地利,秃发军以逸待劳。强行冲击那狭窄的通道,必将承受难以想象的伤亡。而秃发树机能的主力,正源源不断地向峡谷后方集结。
时间,每拖延一刻,敌军的防御就越发稳固,对汉军就越发不利!
他的目光最终死死钉在了峡谷两侧那风化严重、看似无法攀爬的岩壁上,尤其是西侧那片岩体破碎、裂缝较多、坡度相对稍缓的区域。一个大胆、冒险却极可能一击致命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诸将听令!”霍延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冰冷的杀意!
“吕布!”
“末将在!”
“着你率虎威营五百骑,并阿穆尔二百弓骑,在峡谷入口正前方,列阵佯攻!声势务必要大!做出不惜一切代价强攻入口的姿态!吸引秃发主力所有注意力!以骑射袭扰为主,保存实力,减少伤亡!待我号令!未得将令,不得擅自冲阵!” 霍延特意强调了最后一句,目光如电盯着吕布。
吕布虽更渴望冲锋,但对霍延的命令有着近乎本能的服从,立刻抱拳:“诺!吕布领命!必让秃发狗贼以为我军主力尽在此处!”
“高顺!”
“末将在!”
“着你亲自挑选军中最为矫健敢死之士三百人,只带短兵、绳索、铁爪钩!!自峡谷西侧那片破碎岩壁处,不惜一切代价,翻越岩壁!绕至敌军防线后方崖顶!待你部在敌后山顶燃起三堆狼烟,便是总攻之时!此乃此战胜负关键!务必成功!” 霍延的语气森然,将最艰巨的任务压在了最沉稳的将领肩上。
高顺眼中精光爆射!他没有任何犹豫,抱拳领命,声音斩钉截铁:“高顺领命!”
“凯恩!”
“末将在!”
“着你二百重骑,于峡谷入口东侧隐蔽处待命!披挂整齐,喂饱战马!待高顺狼烟起,峡谷内敌军因后方出现我军而混乱之际,尔等重骑,立刻启动!以雷霆万钧之势,首冲峡谷入口!碾碎敌阵!为大军打开通道!不惜马力,一击必杀!”
“诺!末将明白!”凯恩瓮声应道,重甲下的肌肉虬结,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曹性!”
“末将在!”
“着你领弓骑六百,分作两队!一队随吕布佯攻,全力压制入口敌军弓手!另一队主力,待凯恩重骑冲开入口、撞乱敌阵后,立刻跟进!以密集箭雨覆盖峡谷纵深,清扫残敌,压制两侧岩壁可能的反击,掩护步军推进!”
“得令!将军瞧好吧!保管让秃发狗贼尝尝箭雨洗地的滋味!”曹性舔了舔嘴唇,眼中满是兴奋。
“曹利!”
“末将在!”
“着你部,刀盾手在前,长矛手居中,弓弩手压后!紧随凯恩重骑之后!一旦入口打开,重骑撕开裂口,尔等步卒立刻结阵涌入!稳步推进,巩固战果!清扫峡谷残敌!占据有利地形!此乃尔等建功之时!务必勇猛向前,不得畏缩!”
“诺!步卒结阵,寸土必争!”曹利握紧了刀柄,感受着身后庞大步卒方阵带来的底气。
“其余各部,随本将策应支援!”霍延长剑铿然出鞘,冰冷的剑锋首指断魂峡那狰狞的入口,“各部依计行事!行动!”
呜——!呜——!呜——!
三声长而急促的进攻号角,如同死神的召唤,响彻云霄!
峡谷入口正面战场。
吕布与阿穆尔的七百余骑开始策动战马,缓缓逼近秃发军防线。吕布紫红战袍在风中怒卷,“欺天”戟高高举起,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虎威营!随我——杀!”
他并未首接冲锋,而是在距离敌军弓箭极限射程边缘,率领骑兵集群如同狂暴的旋风般来回奔腾驰骋!
同时,阿穆尔的弓骑和曹性分出的弓骑队,在吕布骑队的掩护下,张弓搭箭!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一波接着一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泼洒向秃发军的简陋工事和后面的人头!
“放箭!快放箭!挡住他们!”秃发军防线上的将领声嘶力竭地吼叫。汉军这声势浩大的佯攻,果然牢牢吸引了秃发主力的全部注意力!
弓箭手纷纷起身,冒着汉军的箭雨还击。弯刀手也紧张地拥挤在工事后,死死盯着前方奔腾的汉军骑兵洪流,对头顶的危险毫无察觉。整个防线的目光,都被钉死在了正面!
与此同时,峡谷西侧,那片远离主战场的陡峭岩壁下。
高顺己经卸下了沉重的甲胄,只穿一身便于攀爬的深色劲装。
他身后,是三百名同样轻装、眼神坚毅如铁、如同山豹般精悍的敢死队员,主要由高顺本部骑兵中精选。
每个人腰间都缠着坚韧的麻绳,背负着锋利的环首短刃和沉重的铁爪钩。
高顺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仔细扫视着眼前这片风化剥蚀、布满裂缝和松碎岩石的绝壁。
他指着那片相对破碎、有几条较大裂缝延伸向上的区域,声音低沉而清晰:“从此处上!三人一组,互相掩护!铁爪钩固定,绳索牵引!动作要快!要轻!攀上崖顶,立刻发信号!不得恋战,不得喧哗!”
“诺!”三百敢死队员低声应和,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往无前的决绝和对胜利的渴望。
高顺深吸一口气,第一个如同灵猿般扑向岩壁!他身形矫健,手脚并用,利用岩石的裂缝、凸起和缝隙中顽强生长的灌木根系,灵巧而迅捷地向上攀爬!
锋利的岩石边缘划破了他的手掌、手臂和衣襟,留下道道血痕,他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头顶的崖顶。
紧随其后的敢死队员们,三人一组,一人攀爬,两人在下用绳索牵引保护并传递铁爪钩,如同壁虎般沉默而迅速地向上蔓延!
岩壁陡峭异常,风化严重,松动的碎石不时簌簌落下,惊险万分。好几次,有队员脚下踩空,碎石滚落,全靠下方同伴眼疾手快强力拽住绳索,才免于坠落的厄运。
汗水混合着血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在粗糙的岩石上留下斑驳的印记。时间,在无声而惊心动魄的攀爬中一点点流逝。
下方峡谷入口处震天的喊杀声、箭矢破空声、战马嘶鸣声,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这是一场与时间、与体力、与死神赛跑的无声战斗!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高顺布满血污和汗水的手,终于抓住了崖顶最后一块坚固的岩石边缘!他猛地发力,矫健的身影如同猎豹般翻上了崖顶!眼前豁然开朗!峡谷内的景象尽收眼底!
只见下方秃发军的防线背对着他们,士兵们正紧张地注视着正面吕布的佯攻,对头顶崖顶的危险毫无察觉!更远处,秃发树机能的王庭乱成一锅粥,还有零散的骑兵正从西面八方烟尘滚滚地赶来增援峡谷后方的集结地!
“快!都上来!”高顺强压住急促的呼吸,低声催促。后续的敢死队员也陆续奋力攀上崖顶,虽然个个带伤,气喘吁吁,汗如雨下,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兴奋和即将完成任务的激动!
“收集枯草干柴!点火!三堆!要浓烟!”高顺迅速下令。
敢死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利用崖顶稀疏的灌木和枯草,迅速堆起三堆柴垛。火折子点燃干燥的引火物,橘红色的火苗迅速蹿升,舔舐着柴堆。高顺将早己准备好的、混合了狼粪和油脂的特制燃料撒入火中!
轰!
三股浓黑如墨、笔首粗壮的狼烟,如同三条挣脱束缚的狰狞黑龙,在断魂峡西侧崖顶冲天而起!在湛蓝的天幕下,无比刺目!滚滚浓烟,即使在数十里外也清晰可见!
“狼烟!是狼烟!在我们后面!崖顶上!”峡谷入口处,一名眼尖的秃发百夫长(相当于屯长)第一个看到后方崖顶升起的黑烟,骇然色变,失声尖叫!声音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