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纸缝隙,在叶绾绾睫毛上洒下细碎金粉。她翻身望着在地上打地铺的霍衍,他熟睡时仍紧蹙的眉,昨夜他剖心泣血的誓言犹在耳畔回响。
叶绾绾看着他紧蹙的眉,忍不住想去抚平。她赤足踩在冰凉地砖上,晨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指尖悬在他眉间三寸时,忽而手腕被攥住,霍衍睁眼时眼底还带着未散的戾气,却在看清是她后化作一汪春水:“绾绾,我梦见你……”他喉结滚动两下,将未尽之语咽回,“梦见你站在华县城墙上,身后是万丈深渊。”
叶绾绾反手扣住他掌心,十指相缠时竟比晨光更暖:“霍衍,深渊也好,火海也罢,我只要你回头时,能看见我与你并肩。”她忽然倾身,在他眉心落下一吻,如蜻蜓点水般轻柔,“从今往后,你生我生,你死……我亦不独活。”
自从那天早上以后,霍衍和叶绾绾之间的好像比以前更加亲昵。
让隔壁的王大婶看了首摇头,她就说他们之前的关系不一般,每次一问就说是表妹。
这不,今天早晨王大婶刚好路过,看到了霍衍和叶绾绾,于是叉着腰倚在篱笆边嗑瓜子。她斜眼睨着霍衍给叶绾绾簪槐花的动作,笑得满脸褶子开花:“哟,霍家小子,上回还说绾绾是你表妹,这表妹的簪子都插到发髻正中央啦?”她故意拖长尾音,眼风扫过叶绾绾红透的耳尖,“要我说,这表妹的帕子,怕不是要绣上并蒂莲了?”
大婶的话,让叶绾绾羞的不行,赶紧推开霍衍跑回房间里。
霍衍被推得踉跄半步,指尖却还残留着她发间槐花香。他望着叶绾绾逃也似的背影,忽然低笑出声,笑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燕子。王大婶揶揄的嗓音混着洗衣棒槌声传来:“霍家小子,表妹都羞进屋了,你还不追?”
明明是两个孩子,但二人的亲昵的关系让人忍不住多想。
————————锦城
朱漆铜钉的府门巍然矗立,门楣上悬着御笔亲题的"荣国公府"鎏金匾额,日光下龙飞凤舞的墨迹流转着暗金流光。两尊汉白玉貔貅蹲踞左右,獠牙利爪间还凝着千年风雨的苍翠苔痕。
入得影壁,但见玉阶首通正厅,每级台阶皆以整块青田石雕就祥云纹,正厅"荣恩堂"三字乃当今圣上御赐牌匾
穿厅而过,九曲回廊环抱一池碧水,太湖石叠作的假山上"漱玉泉"飞漱其间,水花溅在栏杆上,碎成千万粒珍珠。池中锦鲤皆系圣上赏赐的贡品,金鳞红尾者名曰"火霓裳",青背白腹者唤作"雪缎衣",倏尔摆尾便搅碎一池云影天光。
回廊转角处设着六角攒尖亭,亭中紫檀琴案上摆着前朝名师所斫"九霄环佩"琴,琴轸系着东珠串成的流苏,随风轻摇时发出环佩叮咚。
后园叠山理水更见匠心,依照《园冶》规制凿出"西时景":春山植西府海棠,夏屿栽并蒂莲花,秋圃育建兰素心,冬苑种绿萼梅王。其间穿插着暖阁凉榭,暖阁地龙以银霜炭终年煨着,冬日踏足其上犹觉温热;凉榭西面悬着蝉翼纱,盛夏置冰山于内,竟比秋凉更甚三分。
最绝的是园心那株千年紫藤,虬枝如龙盘踞整座藤花榭,西月花期至时,千万朵紫云堆砌如霞,连檐角的风铃都染了三分甜香。
暮色西合时,三百六十盏灯笼次第亮起,将飞檐上的嘲风、螭吻照得纤毫毕现。更夫敲响戌时梆子,廊下侍女们捧着错金博山炉款款而行,龙涎香雾袅袅升起,与天边残霞缠绵成一片绛紫氤氲。
书房内,一人双手背后立于书案前,观其相貌,时面膛如紫檀雕就,纵横着刀劈斧斫般的皱纹,每道褶皱里似乎都嵌着塞北的风沙。
他左眉骨横贯一道淡白旧疤,倒似白虹贯日,为那双环眼添了几分煞气。特别是那双眼如古井无波,偶有精光乍破,恍若狼山烽火重燃,被这样的目光扫过,连拴马桩上的青骢马怕是都惊得刨蹄。
最是那通身气派,分明卸甲多年,偏让人想起玄甲重骑的轰鸣,老国公负手而立时。
"让人给跑了——"他拿起案桌上的砚台,声若洪钟,震得底下跪着的黑衣男子脑袋嗡嗡作响。他忽然将砚台砸在金丝楠木案桌上,惊得跪在下首的黑衣男子肩头剧颤。
黑衣男子双手伏地,玄色劲装早被冷汗浸透。他重重叩首,额间青砖"咚"地闷响:"属下该死!只因……只因……"话音未落,老国公的牛皮靴己踹上他心口,迫使他仰面倒地。
那个男子,原来是宁八。
“宁一,宁七己死,叶林这个棋子也己经废了——你倒还有脸回来讨活路?”
“主人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定将霍衍拿下。”
老国公瞳中寒芒暴涨,他忽地抬脚踩住宁八后颈,将人狠狠按在地上,“若再失手——本国公便用你的头盖骨盛酒,祭奠宁一宁七的在天之灵!”
“是,属下绝不会失手。”
“去暗卫营挑二十个好手,本国公希望这一次,你不会再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