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粘稠的、散发着深海腥气的暗绿色液体，包裹着薇拉冰冷的身体。意识如同沉在无光的海底，被厚重的淤泥覆盖，每一次挣扎都徒劳无功。混乱与枷锁在体内无声厮杀，每一次能量的碰撞都带来灵魂撕裂般的剧痛。
“……饵……”
“……钥匙……”
“……风暴……”
“……吞掉……”
无数破碎的、带着冰冷意志的低语在意识深处回荡，如同毒蛇啃噬着残存的理智。
突然！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秩序共鸣**，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猛地在她混沌的黑暗意识深处……**荡漾开来**！
源头——心脏附近，那点被深紫色污秽能量死死包裹、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灰白光芒！鳞片余烬！它正在……**呼唤**？呼唤什么？
这微弱的共鸣，如同黑暗中的第一缕星光，瞬间刺穿了薇拉意识中的混沌！
“……灰……石头……”一个极其微弱的、属于“薇拉”本身的意念碎片，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艰难地从混乱的泥沼中……**浮起**！
就在这个意念碎片出现的刹那！
嗡！！！
薇拉紧闭的眼皮下，那双纯黑的、如同宇宙黑洞般的眼瞳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纯粹到极致的……**银灰色**光芒，如同即将熄灭的星辰，猛地……**亮起**！
**真实之视**——那短暂可控、曾看破影画师伪装的、源自血脉本能的洞察力，在这意识濒临湮灭的边缘，被鳞片余烬的秩序共鸣……**强行唤醒**！
视野……**变了**！
不再是粘稠的黑暗。不再是能量乱流的混沌风暴。
眼前的“世界”，被强行解析、重构！
粘稠的暗绿色维生液体，化作无数流动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能量粒子流。构成维生囊泡的坚韧生物材质，呈现出如同巨大神经网络般的、不断搏动的能量脉络。A-07庞大的钢铁之躯，在“视野”中变成由无数精密幽蓝能量回路和冰冷金属框架构成的复杂几何体，核心位置那灰绿色的凝胶补丁如同一个巨大的能量疤痕，边缘的裂纹正不断逸散出紊乱的电子流光。
而她自己……薇拉“看”向自己的身体内部。
皮肤下那些蛛网般的暗红裂痕，此刻化作了无数条奔腾咆哮的、粘稠如沥青的暗红能量河！充满了混乱、暴戾与毁灭的欲望！那是纱布·尼古拉斯“饵”的力量，是吞噬的本能！
而在心脏附近，一团更加粘稠、更加冰冷、散发着“秩序”枷锁感的深紫色能量，如同最恶毒的寄生虫，正死死缠绕、侵蚀着一团微弱却顽强搏动着的灰白光芒——鳞片余烬！深紫色的能量不断分化出细密的、如同锁链般的能量丝线，刺入周围的暗红能量河，试图将其强行染上自己的颜色，建立冰冷的秩序枷锁！
这就是她体内的战场！混乱与枷锁的角斗场！
薇拉那点微弱的意识，如同置身于毁灭风暴中心的一叶扁舟，被两股恐怖的力量撕扯着，随时可能彻底湮灭。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彻底淹没。
就在这绝望的顶点，她的“目光”（或者说，被真实之视强行赋予的感知），不由自主地……**穿透**了维生囊泡坚韧的外壁，穿透了A-07冰冷的钢铁装甲，落在了岩窟入口处，那个倚靠着冰冷岩壁的身影上。
苏澈。
在真实之视的“视野”中，他不再是一个具体的“人”。
他完好的左臂，缠绕着代表生命力的、微弱却坚韧的暖橙色能量流。而右肩那巨大的断口处，景象却触目惊心！厚厚绷带下，并非愈合的创面，而是一个巨大的、如同黑洞般的能量漩涡！漩涡的核心，是粘稠如墨、散发着无尽贪婪和冰冷污秽的暗红能量——老瘸腿钥匙污染的残余！它如同活物般蠕动着，正疯狂地侵蚀、吞噬着周围一切！
而在这暗红漩涡的边缘，一层薄如蝉翼、却散发着纯净守护意志的银白色光膜，正顽强地抵抗着侵蚀！光膜的源头，正是苏澈左肩那枚……**清晰到刺眼的烙印**！
那枚鱿鱼干形状的烙印，在真实之视的解析下，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与……**复杂**！
烙印的核心，是一团高度凝聚、如同液态白金般燃烧的银白色火焰！火焰中，无数细密到无法想象的、蕴含着古老规则力量的符文在生灭流转！正是这团火焰，支撑着那层守护光膜，净化着污染，维系着苏澈残存的生命之火！
然而，此刻，这团神圣的火焰却显得……**无比黯淡**！火焰的边缘正在被暗红污染漩涡缓慢地侵蚀、污染，如同洁白的雪地被泼上了污油！每一次侵蚀，都让那银白的火焰痛苦地摇曳、收缩！烙印本身传递出一种……**虚弱**、**疲惫**，甚至……**被亵渎的愤怒**！
薇拉那点微弱的意识，清晰地“感受”到了烙印的痛苦！那种感觉，如同她自己的一部分正在被污秽的触手撕扯、玷污！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强烈的……**共鸣**与……**刺痛**，瞬间席卷了她！
“……痛……”一个无声的意念碎片，从薇拉混沌的意识中挣扎出来。
几乎是同时！
异变陡生！
在薇拉真实之视的“视野”中，苏澈左肩那枚黯淡的鱿鱼干烙印深处，那团燃烧的银白火焰猛地……**波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缕极其纤细、如同蛛丝般、却散发着纯粹银白光华的……**能量丝线**，毫无征兆地从那团火焰的核心……**探出**！
这缕银丝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维生囊泡的壁垒，如同拥有生命和意志般，精准地、无声地……**穿透**了粘稠的暗绿液体，穿透了薇拉身体的能量屏障，径首……**刺入**了她意识深处那点微弱的、属于“薇拉”本身的意念碎片！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暖流**，顺着那缕银丝，瞬间涌入薇拉冰冷、混乱、濒临湮灭的意识核心！
那不是能量！不是治愈！而是一种……**纯粹的链接**！一种……**感同身受的痛楚与守护**！一种……**源自苏澈烙印最深处的、对“薇拉”存在的……确认与呼唤**！
如同溺水者被猛地拉出水面！薇拉那点即将被混乱和枷锁彻底吞噬的自我意识，被这根突如其来的银丝……**死死地锚定**了！
“……苏……澈……”一个更加清晰、带着惊愕、茫然和一丝微弱依赖的意念，在薇拉的意识深处……**凝聚成型**！
也就在这一刻！
维生囊泡深处，那点被深紫色污秽能量包裹、苦苦支撑的灰白光芒——鳞片余烬，仿佛感应到了薇拉意识中那一点被银丝锚定的、属于“薇拉”的清明，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嗡——！！！
一股强大而纯粹的秩序脉冲，如同无形的涟漪，猛地从灰白光芒中扩散开来！狠狠冲击在缠绕它的深紫色枷锁能量上！
嗤啦——！！
深紫色的污秽能量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伤，瞬间收缩、溃散！虽然依旧顽固地包裹着灰白光芒，但侵蚀的势头被强行遏制！灰白光芒趁机壮大了一丝，那股绝对的秩序感变得更加清晰！
薇拉体内那混乱的暗红能量河流，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秩序脉冲和意识中那根锚定的银丝，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然而，就在薇拉意识中那点“自我”被银丝锚定、体内混乱稍歇的瞬间，真实之视的“视野”再次捕捉到了更远处的景象！
岩窟入口外，那片扭曲沸腾的哭泣裂谷空间乱流深处！
在无数疯狂蠕动、撕裂的空间裂隙背后，在翻涌着狂暴能量的峡谷最深处，一片相对“平静”的、由巨大黑色金属平台构成的区域边缘……一道极其微弱、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暗红色能量轨迹**，如同幽灵般一闪而逝！
那轨迹残留的能量特征……冰冷、污秽、带着“秩序”的枷锁感……与薇拉体内那道深紫色“钥匙孔”烙印的气息……**同源**！
“……锁匠……的……狗……”一个带着恐惧和本能的厌恶的意念，瞬间在薇拉的意识中炸开！追踪者！老格警告过的“锁匠”的爪牙！它们就在裂谷深处！它们的目标……是她！是灰石头！
“啊——！！！”
巨大的危机感和体内混乱枷锁再次爆发的剧痛，让薇拉那点刚刚凝聚的自我意识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真实之视的视野剧烈晃动、破碎！
维生囊泡内，粘稠的暗绿色液体因为薇拉意识的剧烈波动而再次翻涌！她身体表面的暗红裂痕光芒暴涨！
“警告……维生容器……内部……能量冲突……加剧！……目标生命体征……剧烈波动！……”A-07冰冷的警报声瞬间在苏澈脑海中炸响！
苏澈猛地从倚靠的岩壁上弹起！剧烈的动作牵扯着断臂的剧痛和烙印的灼烧感，让他眼前一阵发黑！但他顾不上这些，目光死死锁定在维生囊泡中薇拉痛苦扭曲的小脸上！
“薇拉！”他嘶声喊道，声音在狭窄的岩窟中回荡。
就在他喊出名字的瞬间！
嗡！！！
维生囊泡内，薇拉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不再是之前那种纯黑的、吞噬一切的空洞！
那双眼睛……是……**银灰色**！
清澈、冰冷、如同破碎的镜面，倒映着无尽的混乱与痛苦！但在这混乱的最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属于“薇拉”的清明，如同寒夜中的孤星，正死死地……**锁定**着苏澈！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没有声音发出，但苏澈的脑海中，却如同惊雷般炸响了一个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意念，带着极度的恐惧和……**警告**：
“下面……有……狗……追……来了……快……跑！！！”
“狗”？追来了？！下面？！
苏澈瞬间明白了！是裂谷深处！“锁匠”的爪牙！
几乎就在薇拉意念警告落下的同时！
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恐怖巨响，猛地从岩窟下方的峡谷深处……**爆发**！
整个岩窟如同被巨锤砸中，剧烈地摇晃、震颤！头顶的黑色岩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大块大块的碎石如同暴雨般砸落！A-07庞大的钢铁之躯瞬间进入最高警戒状态，幽蓝光芒暴涨，残破的左臂爪刃猛地弹出，幽蓝的能量爪刃瞬间凝聚！
“……侦测到……高能……空间……定向……打击！……来源：……峡谷……底部……坐标……锁定！……威胁等级……9（灭绝级）！……规避……不可行！……启动……紧急……防御！！！”A-07冰冷的电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决绝**！
嗡——！！！
A-07胸口的空间迁跃核心位置，那块灰绿色的金属凝胶补丁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强光！一股强大到恐怖的能量护盾瞬间以它为核心撑开，将背上的维生囊泡和旁边的苏澈死死笼罩在内！
然而，就在护盾成型的刹那！
轰隆——！！！
一道凝练到极致、如同暗红色熔岩构成的巨大能量光矛，无声无息地撕裂了下方翻涌的空间乱流，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狠狠地……**轰击**在岩窟入口所在的峭壁之上！
没有爆炸！
只有一种……**空间被强行湮灭**的恐怖景象！
岩窟入口处那坚硬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黑色岩石，在暗红光矛触及的瞬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无声地化为齑粉**！湮灭的范围如同瘟疫般急速扩散！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空间湮灭的碎片，狠狠撞在A-07撑起的幽蓝护盾上！
嗡——！！！
护盾发出濒临极限的哀鸣！幽蓝的光芒瞬间黯淡到极致，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A-07庞大的钢铁之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整个机体连同背上的维生囊泡，被这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向后……**轰飞**！
“呃啊！”苏澈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瞬间被抛飞！意识在剧痛和恐怖的冲击中……**彻底陷入黑暗**！
最后的感知，是身体狠狠撞在冰冷坚硬的岩壁上，以及耳边A-07那如同垂死挣扎般的、带着剧烈干扰杂音的电子音：
“……护盾……过载……90%……核心……负载……极限！……空间坐标……丢失！……进入……无序……漂流！……警告……侦测到……前方……未知……大型……人工……结构……能量特征……匹配！……灰烬……哨……”
声音戛然而止。
苏澈的残存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的海底，只有左肩烙印那持续的、如同余烬般的灼痛，是黑暗中唯一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浓重铁锈和深海淤泥气息的液体，猛地灌入了他的口鼻！
窒息感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喉咙！
苏澈猛地睁开眼！
眼前一片昏暗，只有极其微弱、如同鬼火般的深绿色光芒在头顶上方摇曳。身体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液体中，每一次挣扎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他呛咳着，吐出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
他发现自己正浸泡在一个巨大的、由粗糙金属板焊接而成的……**水池**里？池水冰冷粘稠，呈现出一种污浊的暗红色，散发着刺鼻的铁锈和机油混合的腥臭味。头顶是低矮的、布满冷凝水滴和粗大管道的金属天花板，那深绿色的光芒来自墙壁上几盏摇摇欲坠的、用某种生物磷光器官制成的壁灯。
水池的边缘，布满了厚厚的、深绿色的滑腻苔藓。更远处，是堆积如山的、各种扭曲变形的金属构件、断裂的炮管、布满油污的管线……如同一个巨大而混乱的垃圾处理池。
这是哪里？
灰烬哨站？
“噗通！”
一个沉重的落水声在旁边响起！
苏澈猛地转头！
只见A-07那庞大的钢铁之躯，如同被丢弃的废铁，半个身体砸入了污浊的池水中，溅起大片粘稠的水花！它背上的维生囊泡……不见了！
薇拉！
苏澈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
他挣扎着想爬出水池，寻找薇拉和维生囊泡的踪迹。然而，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冰冷的污水如同无形的锁链拖拽着他。
就在这时——
咔哒……咔哒……咔哒……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如同生锈齿轮艰难转动的机械摩擦声，突兀地从水池对面的阴影中传来。
紧接着，两点幽冷的、如同燃烧的鬼火般的……**深蓝色光芒**，在浓重的黑暗中……**缓缓亮起**。
一个佝偻的、笼罩在宽大破旧帆布斗篷里的身影，拄着一根由某种巨大生物腿骨和扭曲金属管拼接而成的怪异拐杖，一步一顿，极其缓慢地从阴影中……**挪**了出来。
斗篷的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兜帽阴影下，一个如同风干树皮般的、布满深刻皱纹的下巴，以及一缕垂落下来的、同样是金属质感的、灰白色的……**胡须**。
那两点深蓝色的鬼火，正是从他兜帽的阴影深处……**透射**出来的目光！
他停在污水池边，如同一个从坟墓中爬出的幽灵。深蓝色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污水中挣扎的苏澈，扫过半沉入水中的A-07残破机体，最后……落在了污水池边缘，一个被粘稠绿液覆盖、依旧完好、正随着污水缓缓漂动的……**维生囊泡**上。
薇拉小小的身体，在粘稠的绿液中悬浮着，银发如同失去生命的水草。
那佝偻的身影沉默着。只有那生锈齿轮般的摩擦声，伴随着他沉重的呼吸，在死寂的污水池上空回荡。
许久，一个沙哑、干涩、如同两块生锈铁片在相互刮擦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金属口音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缓缓响起：
“……齿轮……残损……”
“……三叉戟……己断……”
“……这债……”
“……终究……还是……追到……这……灰烬里……来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