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心脏肉瘤”悬浮在污浊的黑暗中,沉重而缓慢地搏动着,每一次收缩都挤压出粘稠的暗红光芒,将这片被污染的空间映照得如同炼狱。那源自“熔心”的、令人窒息的“混沌”威压,如同粘稠的泥沼,包裹着我的身体和灵魂,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我背靠着冰冷(但正在被微弱侵蚀感渗透)的金属洞壁,瘫坐在灰烬和污秽之中,身体和精神都己濒临极限。左臂的伤口在灼痛,后背的撕裂感清晰无比,失血和寒冷让我瑟瑟发抖。手中,工程师凯文留下的金属立方体冰冷沉寂,耗尽了最后一丝“序能”,如同一块普通的废铁。背上,另一个“秩序之棺”沉重依旧,散发着微弱但纯净的秩序感,在这片混沌中如同风中残烛。
而眼前,是那个被侵蚀、被污染、成为巨大肉瘤养料的同胞“棺椁”。它的惨状,如同一个触目惊心的警告,昭示着“熔心”力量的恐怖本质——侵蚀、转化、吞噬一切秩序,将其化为自身混沌的一部分。
引爆?就在这里?在这被污染节点的核心?
这个念头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凯文最后的影像在脑海中回放:“引爆点周围……一切物质的结构……将被彻底‘秩序化’……归于……永恒的……晶体死寂!”
眼前的巨大“心脏肉瘤”,以及支撑它的、蔓延在整个废弃设施中的“混沌”血肉网络,它们本身就是最纯粹的“混沌”造物!如果在这里引爆“秩序之棺”,释放出那终极的“序能脉冲”,会怎样?
两种截然相反、水火不容的终极力量在此碰撞!
可能一: “序能脉冲”如同投入沸油的冰水,瞬间引发难以想象的剧烈能量湮灭反应!湮灭的核心将摧毁这个巨大的肉瘤核心,甚至可能沿着其力量网络,对深藏地底的“熔心”本体造成远超预期的重创!代价是引爆点周围(包括我自己)被“秩序化”,化为晶体死域。但至少,摧毁了这个节点,重创了“熔心”。
可能二: “熔心”的力量太过强大,被污染的节点核心如同一个巨大的“混沌”海绵,反而吸收了“序能脉冲”,或者引发了更不可控的畸变!非但无法摧毁它,反而可能为它注入了新的能量,加速其成熟,甚至打通与“熔心”本体的连接通道!那将是彻底的灾难!
风险巨大!赌注是整个区域的存亡,甚至是人类残存的希望!
不引爆?带着箱子逃离?可如何启动?启动指令在哪里?凯文最后的话“钥匙……启动……在……” 指向何处?是这被污染的同胞棺椁?还是这片区域本身?或者……是眼前这个搏动着的肉瘤核心?
就在我陷入这关乎存亡的终极抉择,思维几乎要凝固时——
“哒…哒…哒…”
清脆而富有节奏的金属敲击声,突兀地在这片只有沉重心跳和能量涌动声的空间里响起!
声音来自……那个被侵蚀的、同胞“秩序之棺”的方向!
我猛地抬头,将嘴里叼着的、光线微弱的LED灯珠光束投向那个方向。
只见在那布满暗红侵蚀脉络的银灰色箱体表面,靠近根部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块覆盖的污垢和粘液正被什么东西从内部顶开!一只……闪烁着微弱电子红光的、结构精密的金属机械臂,正极其艰难地从箱子内部一个破损的裂口处伸出来!
那只机械臂的末端,是一个多功能工具头。它正用工具头,一下、一下,极其有节奏地、敲击着箱体的金属外壳!
“哒…哒…哒…” (短,短,短)
“哒——哒——哒——”(长,长,长)
“哒…哒…哒…” (短,短,短)
这是……摩尔斯电码!
SOS! 国际通用的求救信号!
这个被侵蚀、被污染的“秩序之棺”内部……还有东西活着?!或者说……还有某种智能系统在运转?!
震惊如同电流贯穿全身!我几乎忘记了伤痛,挣扎着想要站起靠近看个究竟!
然而,就在那机械臂敲打出最后一个求救信号的瞬间——
“噗嗤!”
一根从上方巨大肉瘤垂下的、末端尖锐如矛的暗红血管藤蔓,如同捕食的毒蛇,猛地刺下!精准地贯穿了那只伸出的机械臂!
“咔嚓!” 金属断裂的脆响!
机械臂瞬间被摧毁!闪烁着电子红光的部件爆出一簇细小的电火花,随即彻底熄灭!
那根藤蔓似乎被机械臂残留的微弱能量(可能是某种维持系统的电池)激怒,疯狂地搅动了几下,将那个破损的裂口撕扯得更大,露出了箱子内部更深处——那里,不再是精密的晶格核心,而是被暗红的、搏动着的肉质组织彻底填充、侵蚀!那机械臂,仿佛是这具“棺椁”最后残存的、被侵蚀殆尽的神经末梢发出的绝望悲鸣!
求救信号……中断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愤怒瞬间攫住了我!那微弱的求救信号,如同这个被摧毁的节点,如同整个被“熔心”阴影笼罩的世界,发出的最后一声呐喊!
也就在这一刻,凯文工程师最后那句未能说完的话,如同闪电般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钥匙……启动……在……”
在……哪里?
在……绝望之中!
在……毁灭的边缘!
在……需要守护的最后一点希望微光前!
启动指令……从来就不是什么复杂的密码或者坐标!它是一种状态!一种决心!一种在绝境中,背负着罪孽与希望,愿意以自身为柴薪,点燃秩序之火去焚尽混沌的……决绝意志!
“秩序之棺”需要的“钥匙”……是背弃生路的觉悟!是拥抱终焉的勇气!
“呵……” 我喉咙里发出一声不知是哭是笑的嘶哑声音。所有的犹豫、恐惧、不甘,在这一刻,似乎被那声绝望的求救信号和眼前同胞棺椁的惨状,彻底焚尽了。
我扶着冰冷的洞壁,缓缓地、坚定地站了起来。无视了左臂的灼痛和后背的撕裂,无视了透支的体力和枯竭的精神。我解下了背上沉重的“秩序之棺”,将它稳稳地放在身前布满灰烬的地面上。
箱体表面那些复杂的几何凹槽,在周围暗红光芒的映照下,流淌着冰冷而神圣的光泽。
我伸出沾满血污和灰烬的手,轻轻抚过箱体冰冷的表面。然后,集中起残存的、最后的一丝意念,不是去探寻复杂的操作,而是将所有的情绪——对深潜者组织的愤怒,对“熔心”毁灭意志的憎恨,对凯文工程师牺牲的敬意,对那个发出求救信号同胞的悲悯,以及……那超越求生本能的、守护最后一点秩序火种的决绝——如同洪流般,毫无保留地灌注进“秩序之棺”的核心!
“启动……”
我的意念如同无声的呐喊,在灵魂深处回荡。
“以……此身为引……”
嗡——!!!
一首沉寂的“秩序之棺”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到极致的光芒!那光芒不再是柔和的白色,而是炽烈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蓝白色!箱体表面所有的几何凹槽瞬间被点亮,光流在其中疯狂奔涌、汇聚!整个箱体发出低沉的、如同远古巨钟轰鸣般的共振!
那巨大的“心脏肉瘤”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搏动瞬间变得狂乱而恐惧!无数暗红的血管藤蔓如同暴怒的狂龙,从西面八方疯狂地抽打、缠绕过来!整个空间剧烈震动!
但一切都晚了!
“秩序之棺”的箱盖无声地滑开,内部那悬浮的晶格核心,此刻己经化作了一颗燃烧着纯粹“序能”火焰的微型太阳!毁灭性的能量正在以指数级攀升!
我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背对着汹涌而来的混沌狂潮,面对着那即将净化一切的秩序之光,缓缓张开了双臂,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归零吧。”
炽烈的蓝白色光芒,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