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被混沌迷雾笼罩的通道,陈诚感觉胸口那块秩序薄片传来的清凉感如同沙漠中的一滴水,虽然微弱,却让他精神上的疲惫和刺痛得到了一丝缓解。他握紧了手中的骨爪和弓,精神感知如同警惕的哨兵,在十米范围内谨慎地扫描着。
凯文日志中的信息碎片在他脑海中翻腾。“普罗米修斯之火”、“贝塔节点”、“钥匙在核心”……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他迫切地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来整理思绪,修复那块存储芯片。但眼下,生存和离开才是第一要务。
通道在前方分叉。一条向上倾斜,坡度较陡,一些断裂的阶梯被晶簇覆盖,似乎通向更高层或地面方向,但混沌迷雾也更为浓郁,感知中传来混乱的嘶吼。另一条则继续向下延伸,深入更幽暗的地底,那微弱的求救信号感应似乎指向下方,但精神感知在那边反馈回一种令人不安的、深沉的压抑感,仿佛蛰伏着更可怕的巨兽。
向上,风险可见;向下,深不可测。
陈诚犹豫了。他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再深入更危险的区域。那求救信号虽然指引了他找到凯文的遗物,但也让他遭遇了影爪兽。它值得继续冒险吗?
就在他权衡之际,精神感知的边缘,靠近向上通道的方向,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精神波动!那波动带着强烈的恐惧、绝望和……一丝属于人类的思维碎片!
“救…救命…不要过来…滚开啊!”
是人类!幸存者?还是深潜者的陷阱?
陈诚的心猛地揪紧。他没有忘记深潜者可以伪装和操控人心。但那股恐惧绝望的情绪是如此真实,不似作伪。而且,在这种地方,遇到任何活人都是奇迹!
他咬咬牙,做出了决定。向上!无论是救人,还是确认情况,他都不能置之不理!
他握紧骨爪,将精神力更多地凝聚在防御和隐蔽自身气息上,如同披上一件无形的斗篷,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向上倾斜的通道。
通道内损毁严重,许多地方需要攀爬或绕行。混沌迷雾如同粘稠的液体,阻碍着视线和精神感知。那微弱的人类精神波动时断时续,如同风中残烛。
爬上一个被晶簇堵塞了大半的金属平台后,陈诚终于看到了精神波动的来源。
那是在平台上方,一处悬空的金属走廊断裂的尽头。一个穿着破烂深蓝色工装服的男人,背对着他,蜷缩在断裂边缘的栏杆后面,身体筛糠般颤抖着。男人手中紧紧握着一根断裂的金属棍,对着栏杆下方黑暗的深渊胡乱挥舞,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充满恐惧的嗬嗬声。
而在栏杆下方的深渊边缘,几只陈诚之前遭遇过的“晶噬虫”,正用锋利的节肢攀爬着近乎垂首的金属墙壁,口器开合,发出贪婪的嘶嘶声,目标显然是那个孤立无援的男人!
“滚开!怪物!别过来!” 男人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声音沙哑绝望。
陈诚没有立刻现身。他的精神感知仔细扫描着那个男人。混乱、恐惧、绝望的情绪占据主导,思维碎片里充满了被同伴抛弃、被怪物追杀的痛苦记忆。没有深潜者那种特有的混沌狂热和冰冷算计的痕迹。应该是个被困在此地的幸存者,或许是爆炸前这个节点的维护人员。
确认不是陷阱,陈诚不再犹豫。他深吸一口气,胸口秩序薄片的清凉感让他精神一振。他取下肩上的弓,将锋利的骨爪搭在弓弦之上。
精神力开始凝聚,注入弓身。
嗡……
弓身再次传来熟悉的震颤,裂痕中流淌起淡蓝色的微光。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当他的精神力注入时,弓身传来的不再是狂暴的、难以驾驭的能量感,而是一种更稳定、更顺滑的“共鸣”!仿佛经过与芯片的融合,这把弓与他精神力的契合度更高了!
他锁定了一只即将爬上平台、距离男人最近的晶噬虫。精神感知清晰地勾勒出它的轮廓和运动轨迹。他不再需要像上次那样孤注一掷,而是尝试着将精神力更精准地引导、包裹住搭在弦上的骨爪。
意念所至,骨爪尖端亮起一点凝练的蓝芒!
开弓!拉弦!
动作流畅了许多,半晶化的左臂虽然依旧剧痛,但弓身传来的稳定共鸣感似乎分担了一部分压力。
放!
嘣!
骨爪离弦,化作一道蓝线,速度比上次更快!更稳!
噗嗤!
精准地贯穿了那只晶噬虫相对脆弱的头部甲壳连接处!凝练的秩序能量瞬间爆发!
“嘶——!” 晶噬虫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身体一僵,从墙壁上翻滚坠落深渊。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另外几只晶噬虫的动作一滞,本能地感到了威胁,纷纷停下攀爬,警惕地转动着覆盖细小复眼的头部,寻找攻击来源。
平台上蜷缩的男人也惊呆了,停止了无意义的挥舞,难以置信地看向陈诚的方向。
陈诚没有停顿!弓弦再次嗡鸣!第二支、第三支骨爪接连射出!他的动作越来越流畅,精神力与弓身的共鸣越来越清晰。每一支骨爪射出,都带着他凝聚的意志和精准的引导,如同他意念的延伸!
噗!噗!
又有两只晶噬虫被精准点杀,跌落深渊!最后一只晶噬虫发出恐惧的嘶鸣,放弃了猎物,仓皇地沿着墙壁向下逃窜,消失在混沌迷雾中。
通道内暂时恢复了死寂。
陈诚放下弓,微微喘息,额头见汗,但眼神明亮。刚才的三箭,精神力的消耗比预想中要小很多!这把弓,似乎真的在“进化”,在适应他变异的能力!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掌控感。
“谢…谢谢你!!” 平台上传来男人劫后余生、带着哭腔的呼喊。
陈诚抬头望去。那个男人连滚带爬地从断裂边缘挪开,瘫坐在相对安全的平台上,脸色惨白如纸,看向陈诚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难以置信。
“你…你是救援队的吗?外面…外面怎么样了?” 男人声音颤抖地问。
陈诚没有回答,他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精神感知确认没有新的威胁靠近,才缓缓靠近平台。他没有放下弓,骨爪搭在弦上,保持着戒备。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陈诚的声音沙哑干涩。
“我…我叫赵海,是…是这里的二级维护技师…” 男人,赵海,语无伦次地快速说道,“爆炸…那天突然就炸了!一切都完了!灯光熄灭,怪物从黑暗里涌出来…我躲在一个储物间里,靠一点应急食品和水撑到现在…刚才出来想找路,就…就被那些虫子堵住了…” 他想起刚才的恐怖,身体又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通往地面的路?” 陈诚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赵海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希望:“离开?你…你是从外面进来的?外面安全了?” 但看到陈诚一身褴褛、血迹斑斑、左臂覆盖着诡异晶体的模样,他的希望又黯淡下去,“我…我知道!我知道一条应急通道!本来是用来运输大型设备的升降井!爆炸后主通道肯定毁了,但那个升降井结构很坚固,位置也偏,也许…也许还能用!”
陈诚精神一振!终于有明确的方向了!“在哪?”
赵海指着向上通道更深处的黑暗:“就在上面!控制室旁边!但…但那里靠近爆炸中心的外围,可能…可能有很多怪物…”
有路就好!陈诚看了一眼赵海虚弱的模样,沉声道:“跟着我,别出声,别掉队。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赵海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点头。
陈诚抬头望向通道上方翻涌的混沌迷雾,握紧了手中的弓。弓身传来稳定而清晰的脉动,仿佛在回应他的决心。经历了晶骸的淬炼、怪物的搏杀、遗物的发现,这把弓己不再是单纯的武器。
他轻轻抚过布满裂痕却流淌着微光的弓身,低声自语:
“从今以后,你就叫——【心弦】。”
弓弦仿佛回应般,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悦耳的震颤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