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山鳞甲兽挣扎的动作猛地一僵。它费力地扭过头,那双因痛苦而显得有些涣散的豆大眼珠,带着强烈的疑惑和一丝挥之不去的警惕,死死盯住眼前这个圆脸人类少年。
它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沉的“呼噜”声,身体紧绷,破碎的鳞片微微翕张,仿佛随时准备拼死一搏。
但李牧逸传递过来的精神意念是如此纯粹。那意念里没有捕猎者的贪婪和杀意,只有一种近乎共情的关切,一种对它此刻痛苦处境的清晰感知,以及一种“我们并非敌人”的、带着点傻气的真诚。
这股意念,如同温热的泉水,缓缓浸泡着它因恐惧而冰冷僵硬的精神核心。
鳞甲兽眼中的凶光,如同冰雪遇到暖阳,开始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消融。紧绷的身体线条,也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了一丝。
喉咙里的“呼噜”声渐渐低弱下去,变成了一种带着疑惑和审视的低微呜咽。它似乎……在犹豫。
李牧逸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心头一喜。他维持着精神意念的输送,同时,试探性地、极其缓慢地朝它伸出了自己胖乎乎的右手。手掌摊开,掌心向上,动作轻柔得如同怕惊飞一只蝴蝶。
“别怕啊。”他声音更轻了,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小孩。
护山鳞甲兽的视线牢牢锁定在那只缓缓靠近的肉乎乎的手掌上。鼻翼急促地翕动了几下,似乎在分辨气味中的威胁。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就在李牧逸的手掌即将触碰到它布满鳞片的鼻尖时——
它猛地一缩脖子,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李牧逸的手指停在半空,纹丝不动。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识海中的意念涓流也依旧平稳舒缓,没有一丝波动,充满了耐心。
鳞甲兽惊疑不定地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手。它又嗅了嗅,眼中激烈的挣扎持续了几息。
最终,那深入骨髓的痛苦和对方精神意念中传递过来的、源源不断的温暖抚慰,似乎压倒了恐惧的本能。
它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将自己沾着泥土和血渍、还有些湿漉漉的冰凉鼻尖,极其轻微地,向前凑了那么一丝丝,极其快速地碰了一下李牧逸温暖的手心。
一触即分!
但这一碰,如同一个信号。
李牧逸心中那根无形的弦猛地一松。他识海中的意念瞬间变得更加柔和、更加包容,如同张开了一张无形的、充满安全感的网,将那惊魂未定的小兽轻轻包裹起来。护山鳞甲兽身体最后一点紧绷彻底消失了。
它发出一声微弱的、近乎呜咽的低鸣,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和奇异的依赖感,整个头颅的重量都放松下来,主动地、轻轻地抵在了李牧逸摊开的手掌上。粗糙的鳞片摩擦着掌心,带来一种奇特的触感。
成了!
李牧逸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绽放开来,带着少年人纯粹的喜悦。他另一只手也轻轻抬起,极其温柔地抚摸着鳞甲兽覆盖着细碎鳞片的颈侧和背部,避开那些破碎流血的伤口。
指尖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水蓝色的柔和光晕——最基础的水润术,带着清凉的生机,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它的伤痛。
“这就对了嘛!乖,别动,马上就不那么疼了……”他轻声细语地哄着。
护山鳞甲兽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如同打呼噜般的低沉震颤,身体完全放松下来,甚至微微侧过头,用脸颊轻轻蹭了蹭李牧逸的手腕,显得异常温顺依赖。
一人一兽之间,一种基于精神共鸣的奇妙联系,在这一刻终于稳固地建立起来。
安抚好受伤的伙伴,李牧逸这才有暇抬起头,目光越过鳞甲兽温顺蜷伏的身躯,第一次真正地、仔细地投向那个被撞开的洞口深处。
方才弥漫的尘土碎屑己基本落定,但洞口依旧深邃得令人心悸,仿佛一张巨兽无声张开的巨口。
里面没有一丝光亮,只有纯粹的、化不开的浓稠黑暗,吞噬着从外界透入的所有光线。一股气息,正从那绝对的黑暗中缓缓流淌出来。
阴冷,潮湿,带着岩石深处特有的、亘古不变的土腥味。
然而,就在这熟悉的味道之下,还混杂着一股……血腥味!
它并非灵气喷涌的磅礴,更像是一种历经了漫长岁月沉淀后,从岩壁深处析出的丝丝缕缕,若有若无地飘散出来。
李牧逸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圆润的下巴微微绷紧。他琥珀色的眼瞳里,映着洞口那吞噬一切的黑暗,瞳孔深处却亮起两点奇异的光。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撼、好奇,以及一种面对未知时本能的、被深深吸引的探究欲。
他怀里的护山鳞甲兽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身体轻轻一颤,喉咙里发出不安的低鸣,下意识地将脑袋更深地埋进他的臂弯,似乎对那黑暗深处飘出的气息,有着源自血脉本能的敬畏与恐惧。
洞口幽深,那丝丝缕缕古老精纯的气息,如同无声的召唤,在寂静中回荡。李牧逸抱着温顺下来的小兽,目光仿佛要穿透那化不开的黑暗,看清里面究竟沉睡着什么。
他轻轻吸了一口那混合着土腥与精纯灵气的空气,低声自语,又像是说给怀中微微发抖的伙伴听:
“这洞里头,好像有了不得的东西啊。”
安抚好受伤的护山鳞甲兽,李牧逸抱着它温顺蜷缩的身体,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久久无法从那深邃幽暗的洞口移开。
探险的血液在少年体内沸腾,好奇心像野草般疯长。
他下意识地向前挪了半步,脚尖几乎触碰到洞口边缘散落的藤蔓碎片。
但是脑海里突然闪现出李牧歌严肃的眼神,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李牧逸心头大半的冲动之火。
“嘶……”李牧逸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停下了脚步。他低头看了看怀中充满依赖的小兽,又抬眼望向那洞穴。
他想起家族长辈的反复告诫:修真之路,机缘与风险并存。越是看似的奇遇,往往潜藏着致命的陷阱。单枪匹马、热血上头,那是取死之道!
“不行,得叫人!”李牧逸瞬间做出了决断。他环顾西周,这片区域位于金华峰北麓外围,距离家族设立的临时营地不算太远,全力赶回去,用不了太久。
“小家伙 我们回去叫人!”李牧逸轻轻拍了拍鳞甲兽的头,感受到它传递过来的依赖情绪,心中稍定。
他不再犹豫,抱着护山麟甲兽,将灵力灌注双腿,身形如一道灵活的蓝色箭矢,沿着来路,向着临时营地方向急速掠去。他的身法比来时更快了几分,带着一种急迫感。
夕阳的金辉开始为金华峰庞大的山体镀上一层瑰丽的轮廓,林间的光线变得更加斑驳迷离。
李牧逸一路疾驰,穿林过涧,很快便接近了家族临时营地的边缘。营地设在一片较为开阔的林间空地上,几座简易的阵法帐篷己经支起,隐隐传来人声。
就在他即将踏入营地范围,绕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时,一道沉稳如山、带着些许严厉的声音骤然响起:
“牧逸!你小子又野到哪里去了?半天不见人影!不是说了探查时要结伴,不可擅自深入吗?!”
灌木丛后,窜出一个的中年男子。他身着和李牧逸款式相近但质地更显凝练的深蓝色劲装,面容方正,眉宇间带着久经历练的沉稳与一丝不怒自威的气势,正是李牧逸的七叔,李本书。
李本书显然刚从营地出来,正准备巡视外围,一眼就看到了风风火火冲回来的李牧逸,以及他怀里抱着的那只……气息萎靡、鳞甲破碎、一看就非比寻常的褐色小兽!
李本书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先是在李牧逸身上快速扫过,确认他没有明显外伤,才重重落在鳞甲兽身上,眉头紧紧锁起:“这是……护山麟甲兽?!炼气中期?!你……你小子怎么搞到的?”
他赶紧把怀里的小家伙往前递了递,护山麟甲兽,似乎也感觉到眼前这位人类气息强大但并无恶意,在李牧逸的精神安抚下,只是低低呜咽了一声,并没有过分挣扎。
李本书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显然对这个名字有点无语。但他更关心的是过程:“到底怎么回事?你一个人怎么招惹上这护山麟甲兽的?还把它弄成这样?这东西极其罕见,遁地钻山,滑溜得很!成年可是二阶妖兽,这都能让你碰到。”
“七叔!不是招惹,是偶遇!偶遇!”李牧逸的圆脸上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语速快得像倒豆子:“不过这小家伙钻山遁地的本事简首绝了!我也是差点就追丢了,它慌不择路,在北麓那片‘老藤岩壁’那儿,一头撞进了覆盖在岩壁上的藤蔓里!您猜怎么着?”
李牧逸激动得手舞足蹈,差点把小金子甩出去:“那藤蔓后面!根本不是什么岩壁!是一个洞!一个隐藏得绝了的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