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显的目光扫视众人,最后落在马腾脸上,十分恳切的说道:
“主公!张掖草创,根基渐固,然百业待兴,政务如麻!”
“情报司需专注暗处,洞察西方,而郡府中枢,更需一位相才来总揽全局,主持内政!”
“此等大才,需胸有丘壑,腹藏良谋,明于治乱,娴于政术!”
“既能洞察民生疾苦,制定长远之策,又能驾驭各方势力,调和鼎鼐,使政令畅通无阻!”
“非如此,不足以支撑主公宏图伟业,不足以令张掖之治更上层楼,惠及万民!”
“显自知才具不足,恳请主公,务必寻访国士之才,入主郡府,总理内政!”
王显这番肺腑之言,情真意切,小厅内一时安静下来。
众人皆默默点头,深以为然。
马腾听得连连颔首,他沉声道:
“仲明所言,句句切中要害!”
“情报司乃我耳目,你务必专心经营,不容有失。至于这总理内政的‘相才’……”
马腾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案几,沉思片刻。
“仲明,依你之见,当世何人可称此‘国士之才’?”
王显略一沉吟,谨慎道:
“主公,此等大才,举世罕见。或隐于山林,或困于牢笼,或委身于诸侯帐下,明珠暗投。”
“需广布耳目,用心查访。”
马腾点了点头,这时候的人才确实不好找。
卧龙凤雏还都是小孩儿,其他知名谋士也都各有归属。
于是他按下这个话题,总结道:
“好!仲明之议,列为新岁第一要务,寻相才以总揽政务。”
“不过此事需从长计议,且要暗中进行。”
“眼下,先按方才所议,各司其职!”
马腾此时目光炯炯:“咱们拧成一股绳,把张掖这根基,打得再牢个十倍百倍!”
众人轰然应诺,群情振奋。
马腾顿了顿,等大家稍微平复下情绪。
接着道:“其实咱们现在不只是缺相才,放眼张掖各行各业,各种人才都缺。”
“人才从哪里来?还是要靠教育。正所谓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为子孙后代计,此事才是刻不容缓!”
马腾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点头称是,可就是没有人站出来接话。
没办法,只能点名了。
马腾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贾洪身上。
“元谦,你自幼饱读诗书,博学多识,且又勤恳务实,可否担此重任?”
贾洪闻言,脸上有些激动,但更多的是惭愧。
他起身拱手,坦诚道:“主公明鉴!洪才疏学浅,于经学尚可研习。”
“可主公所言之教育,乃是依张掖实际而设立,如此则所涉及门类及课业,纷繁芜杂,洪实在无法担此重任。”
马腾追问道:“在坐诸位中,元谦对张掖民情最为了解,可否推荐一位饱学之士?”
贾洪思索片刻,回道:
“张掖读书人,十之七八出自苏氏门墙,皆以经学为主,恐难有适用之人……”
马腾轻叹一声,喃喃道:“若此时,能有一位海内知名、德才兼备的名士……”
短暂沉默后,马腾振作精神,笑道:“此事再议!今日元日,不说这些烦心事。”
“各位都散了吧,好生歇息歇息!”
众人领会,纷纷起身告退,小厅内只剩下马腾一家和尚未离开的曹洪。
…………………………
正月里的长安城,根本没有新年的气息。
李傕与郭汜的兵马在城内反复拉锯,昔日繁华的街巷沦为修罗场,城内百姓门户紧闭。
有史为证:“傕、汜遂相攻,战长安中,连月不解,死者万数……”
城西一处宅邸,门楣上悬挂着代表重孝的素缟,这里便是光禄大夫贾诩的府邸。
他因母丧守孝,但仍在李傕军中任职。
为了暗中保护献帝刘协,他依旧置身于权力旋涡中心。
长安城内的每一丝风吹草动,都如同冰冷的针,刺穿着他看似平静的表象。
书房内,贾诩身着素麻孝服,坐在案几后,手中捧着一卷竹简。
案几上,散落着几份邸报和密信,每一条消息都像巨石,压在他心头。
前几日,他劝李傕迎奉天子、收敛兵戈以安人心,反被李傕猜忌。
昨日,李傕醉酒后说的话,贾诩很快就知道了。
“贾文和之言,莫不是与郭汜暗通款曲,欲坏我大事?若非念其昔日之功……”
虽然是别人传话,但李傕的杀意依旧从字缝里渗出,让贾诩脊背生寒。
“天下之大,竟无我贾文和容身之处乎?”贾诩心中慨叹。
他算无遗策,如今却陷入自己掀起的滔天巨浪中,眼看就要被吞噬。
离开长安的念头早己萌生,但目标却难以抉择。
关东诸侯?曹操多疑且心狠手辣,袁绍外宽内忌,刘表守户之犬……
似乎只有盘踞南阳的张济、张绣叔侄处,勉强算是一条退路……
贾诩正思忖间,一老仆走进房门。
“主人,有客人自称是贾氏族人,特来拜年并探望守孝的兄长。”
贾诩微微一怔,竟还有人来长安拜年?还是在这样的时刻?
“快请!请至偏厅奉茶!”贾诩立刻起身,整理了一下孝服,快步向偏厅走去。
此刻,这个来自故乡的亲人,如同一缕微弱却温暖的光,照进了他冰冷压抑的世界。
偏厅内,贾洪风尘仆仆,穿着厚厚的皮裘,脸上带着疲惫,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见到贾诩进来,他立刻起身,深深一揖,声音带着激动与哽咽。
“弟贾洪,拜见文和兄长!多年未见,兄长清减了!”
“惊闻伯母仙逝,弟未能亲临吊唁,实乃大憾,请兄长节哀!”
说罢,又郑重地对着贾诩身后象征母亲灵位的方向行了祭拜之礼。
贾诩扶起他,仔细端详这位多年未见的堂弟。
贾洪的容貌依稀还有少年时的影子。
“元谦快快请起!路途遥远,兵荒马乱,你能冒险前来,为兄心中甚慰。”
贾诩的声音难得地带上了温度,引贾洪坐下。
“凉州至此,千里迢迢,一路可还安好?家中一切可好?”
“托兄长洪福,一路虽艰险,幸有猛士护卫,总算平安抵达。”
贾洪坐下,接过仆人奉上的热茶,暖了暖手,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
“家中尚可。只是这天下……唉,处处烽烟,哪里又能真正安好?”
“弟此来,一是为伯母尽一份心,给兄长拜年。”
“二也是听闻长安局势糜烂,实在担忧兄长安危。”
提到长安局势,贾诩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轻轻摇头。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傕、汜二人,豺狼之性,己非人力可劝。”
“元谦你也看到,长安己成死地,为兄不过是在此暂避风雨,静待时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