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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诩没有明言自己的困境，但话语中的沉重与无奈，贾洪岂能听不出来？
贾洪放下茶盏，压低声音道：“兄长之智，冠绝当世，岂能久困于此死局？”
“不知兄长可有脱身之策？欲往何处安身？”
贾诩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关东诸侯，各怀异志，难托终身。”
“思来想去，或可南投宛城张济、张绣叔侄处。同乡之谊，或可暂得栖身。”
贾洪眉头微皱，随即深吸一口气，说道：“兄长若只为暂避，张氏叔侄处或可栖身。”
“但若兄长欲寻一明主，展平生所学，安天下黎庶，弟斗胆向兄长举荐一人。”
“哦？”贾诩目光一凝，看向贾洪。
他这位堂弟，似乎与往昔不同了。
“何人值得元谦如此推崇？”
“安狄将军，马腾，马寿成！”
贾洪一字一句地说道。
“马腾？”贾诩心中剧震。
这个名字瞬间勾起了他的回忆。
长平观之战，正是贾诩为李傕献上坚壁清野之计，最终大败马腾。
那一战，马腾损兵折将，狼狈西逃。
在贾诩的认知里，马腾不过是一个莽夫，还是他的手下败将。
堂弟怎会向他推荐此人？还如此推崇？
看到贾诩眼中的神色，贾洪立刻解释道：
“弟知兄长与马腾此前有过交集，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马寿成，早己今非昔比。”
“其格局、胸襟、手段，堪称脱胎换骨！”
贾洪的情绪有些激动，也不管贾诩愿不愿听，先吐为快。
“兄长！你可知如今的张掖是何等气象？”
“马将军自占据张掖以来，整肃吏治，铲除豪强，分田于民，推行‘耕者有其田’！”
“设立‘劝农司’，推广新式农具，兴修水利，短短数月，屯田区便焕然一新，流民归心！”
“成立‘商业司’，由奇才王奔执掌，如今张掖商贾云集，货通西域与中原，府库充盈！”
“建立‘靖难医营’，由夫人段氏主持，救治军民，活人无数，堪称活菩萨！”
贾洪越说越兴奋，语速加快。
“其治军手段更是超绝，吸纳羌卒，整治郡兵，收服属国精骑，建立张掖靖难军。”
“其子马超，勇冠三军，曾以一己之力独挡韩遂千余兵马。”
“更有练兵奇才，练就一支名为‘飞虎营’的特种锐士，神出鬼没，能行斩首破袭之能。”
“半年前，韩遂率一万五千大军来犯，马将军父子设下口袋阵，大破韩遂。”
“因将军仁德，韩遂才得以孤身东遁！”
“此战后，马将军不仅未杀被俘的大将阎行，反而以诚相待，折服其心。”
“如今阎行亦在飞虎营效力！”
他喝了口茶，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
继续道：“兄长，张掖城内，政令畅通，百姓安居，市井繁荣，军心振奋。”
“马将军虽身处边陲，却胸怀天下苍生。”
“其志绝非割据一方的军阀，而是要终结这乱世，再造太平。”
“弟观其行事，深谋远虑，既有雷霆手段，又有菩萨心肠。”
“其麾下兵精粮足，坐拥张掖，进可图谋雍凉乃至天下，退可保境安民，根基己固！”
贾诩沉吟片刻，缓缓摇头。
“元谦所述，若属实情，确令人神往。”
“然长平观大战，马将军大败实乃出自我手，此等过节，恐难轻易化解。”
“马将军雄踞一方，帐下人才济济，岂会容我？若贸然前往，恐招杀身之祸。”
“为兄思之，或许还是去宛城更为稳妥。”
贾诩惜命，做事必须风险可控。
贾洪见贾诩还是犹豫，于是站起身，从内袋取出一个锦囊，双手捧到贾诩面前。
“临行之前，主公马腾将军亲手将此信交予我，现请兄长亲览！”
贾诩的目光被那锦囊吸引，火漆完好，封口处盖着一个清晰的“馬”字小印。
他心中疑窦丛生，接过锦囊，挑开火漆，取出里面一卷质地精良的“张掖纸”。
文和先生台鉴：
闻先生守制高堂，孝心感天。
然傕、汜相噬，凶焰滔天，天子蒙尘，公卿喋血，长安己成炼狱。
先生身处旋涡，亦恐难独善其身。
腾远在张掖，心实忧之。
昔长平观之役，各为其主，腾兵败西走，此乃时也，势也，非先生之过。
沙场争锋，生死各安天命，腾若耿耿于怀旧怨，焉能立足今日？
先生大才，洞悉人心，当知腾非量窄记仇之辈。先生为李傕划策，乃谋士本分。
今日，先生若愿助腾，则为天下苍生计。
此中分别，腾心如明镜。
元谦此来，或己向先生略述张掖近况。
腾不敢自矜，唯以本心行事：
铲豪强，分田地，使耕者有其食；
通商路，惠百工，使市井有其利；
立医营，救死伤，使军民得其安；
整武备，纳百川，使士卒效其死。
所为者何？非为一家一姓之霸业，实不忍见神州板荡，生灵涂炭！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此腾泣血之叹。
凉州一隅之安，非腾所愿；天下万民之宁，方为吾志！
然腾自知，武夫之勇，难安邦国；智术之短，难理万机。
张掖草创，百业待兴，尤缺一柱国擎天之相才，总揽阴阳，调和鼎鼐，布政施仁，泽被苍生！
环顾宇内，能当此重任者，唯先生一人耳！
先生之智，经天纬地；先生之略，安邦定国。
昔日为李傕谋，不过明珠暗投，暂栖荆棘。
腾虽不才，愿效文王渭水之诚，筑黄金台以待国士！
张掖虽僻，可为先生展布经纶之沃土；
前尘旧怨，愿化礼贤下士之阶墀。
先生若至，必虚左以待，军政要务，悉以咨之，生死相托，富贵共之！
长安危如累卵，非久居之地。
宛城张绣，或可暂避，然池浅难养真龙，终非先生腾跃之所。
天下汹汹，明主难求。
腾拳拳之心，天地可鉴！
先生若信腾之诚意，可随元谦，以归乡祭祖之名，来我张掖一观。
是虚是实，是留是去，腾绝不强求，皆由先生自决！
若观后仍觉腾不堪辅佐，先生欲往他处，腾必赠以盘缠，礼送出境，绝无阻拦！
肺腑之言，书不尽意。翘首东望，静候佳音。
马腾 顿首
兴平二年元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