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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巨大的告示栏前，围满了人。
除了之前看到的安民告示，此刻正张贴着一份新的、盖着鲜红“雍州刺史馬”大印的布告。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激动地念着：
“…为拯雍凉黎庶于水火，讨国贼韩遂，廓清寰宇…本刺史决意，亲率王师，克期剿逆…”
“…凡我治下百姓，各安其业，赋税减半…大军所过，秋毫无犯…”
“…号召忠义之士，共襄义举，有功必赏…”
人群爆发出阵阵欢呼：“马使君威武！”
“早该收拾韩遂那狗贼了！”
“愿使君旗开得胜！”
那发自肺腑的支持和信任，让黄忠内心震动。
他从未见过如此真心拥戴一方牧守的百姓！
这马腾，究竟有何等魔力？
找人问了路，又穿过几条街道。
终于，在一处院落前，马车停了下来。
院门上挂着一块朴素的木匾——“靖难医营”。
门口有士兵守卫，但更多的是排着长队、扶老携幼前来求医的百姓。
秩序井然，没有哭闹喧嚣。
院内隐约传来温和的问诊声、捣药声，以及一种令人心安、带着药香的蒸汽味道。
在医营侧面的墙上，挂着一些巨大的彩色图画，上面都是宣传卫生知识的。
画风写实而新颖，有不少百姓驻足观看。
吴方激动得浑身发抖，指着医营：“恩公！到了！神仙娘娘…就在这里面！”
黄忠的目光，定在那“靖难医营”的牌匾上，混合着药香和张掖的空气一起涌入肺腑。
他轻轻抱起车中的黄叙，孩子因为病痛和旅途而显得更加瘦弱。
“叙儿，我们到了，这里有位神仙娘娘，一定能救你……”
………………………………
靖难医营深处，一处特意隔开的静室内，弥漫着消毒药水和草药特有的苦涩清香。
“神仙娘娘”段素素，刚刚结束了对黄叙的初步诊治。
从“隔离病房”出来，她褪下细麻布缝制的简易口罩，仔细净了手，又用烈酒擦拭了指尖。
少年黄叙躺在干净的病榻上，呼吸依旧急促微弱，但脸上那份“死气”似乎褪去了一丝。
神仙娘娘的声音很温和，让他感到很安心。
段素素重新戴上一副新口罩，走到外廊。
黄忠正焦躁地在廊下踱步，布满老茧的双手无意识地搓着。
听到门响，他一个箭步就跨到了段素素面前。
“神仙娘娘，我儿如何了？能不能治得好？”
黄忠颤抖声音带着浓浓的期盼。
他高大的身躯前倾，那双能开强弓的手，微微发抖。
段素素的口罩挡住了她安慰性质的微笑，只能看到她的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
说话的语气很平和：“这位患者家属，令郎的病确实是肺痨。”
“而且病根颇深，迁延日久，脏腑受损不轻。”
看黄忠的脸色因为太紧张而显得有些发白，段素素赶紧接着说道：
“不过，此病在这里，并非无药可医，我己治愈过不少类似病患。”
“方才我己为孩子做了详细检查，并用了药，能暂时压制邪毒，缓解症状。”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黄忠眼中的绝望瞬间消失。
扑通一声，黄忠双膝跪地：“多谢神仙娘娘救命之恩！”
段素素连忙扶起他：“不必如此，医者本分。但有几件要紧事，必须与你交代清楚。”
“其一，此病属‘痨瘵’，具有传染性。孩子必须住在这隔离病区，包括你在内，外人暂时都不能随意探视，以防交叉传染”
“我们会给他最好的照顾，这点请放心。”
黄忠用力点头：“一切都听神仙娘娘安排，只要能救叙儿，怎样都行！”
“其二，肺痨是慢性病，需要长期、规律地用药和调养。”
段素素从旁边侍立的医官手中接过一块光滑的薄木板，上面用炭笔记录着要点。
“后续需要定期来医营复诊，我会根据他的恢复情况调整药方。”
“初期可能每旬一次，待病情稳定后，可延长至每月一次。”
“这个过程，可能会持续半年甚至更久，你要有所准备，切不可中途停药或懈怠。”
“是是是！某明白，某明白！”
黄忠连连应承，只要能救儿子，别说半年，就是十年他也等得。
段素素继续叮嘱道：
“其三，日常调养至关重要，饮食要清淡营养，多食蛋、奶、新鲜蔬果。”
“住处务必通风、干燥、向阳，心情也要尽量舒畅，莫要让他忧思恐惧。”
“这些，待他病情稍稳，可以回家休养时，我会再详细告知于你。”
交代完毕，段素素收拾起病历板，递给旁边的助手，随口问道：
“我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可是有生意营生在雍州？”
“这病需久治，药资及日常开销，所需不小，你也要早做准备才是。”
段素素的目光依旧温和，说这几句话，完全习惯使然，毕竟平时来看病的都是些穷苦人。
接着又好奇的问了一句：
“还有你们是如何知道，这里能治此病？”
黄忠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和善的神仙娘娘。
缓缓开口道：“此事还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黄忠的思绪，被段素素的问题，拉回了当时还是夏天的荆州。
南阳，黄忠家祖宅。
年仅十岁的黄叙蜷缩在竹席上，瘦小的身躯裹在薄被里，依旧止不住地微微发抖。
他面色苍白中透着潮红，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胸腔里发出令人揪心的“嗬…嗬…”声，仿佛破旧的风箱在拉扯。
几缕被汗水浸透的黑发黏在额角，更衬得他小脸尖削，毫无生气。床
黄忠像一尊石像，枯坐在床边。
妻子临终前含泪的嘱托——“汉升，照顾好叙儿…”——如同魔咒，日夜在他耳边回响。
看着儿子日渐衰弱的生命之火，这位猛将，心痛得几乎窒息。
两年间，黄忠访遍荆襄名医，耗尽家财，也没能治得了黄叙的痨病。
希望如同指间的流沙，一点点流逝殆尽。
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伴随着哀求。
“好心人…行行好…赏口吃的吧…饿…饿得走不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