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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险柜的嗡鸣声第一次钻进耳朵时，陈默正对着电脑屏幕上那段该死的录像发呆。画面里，那个穿着他灰色连帽衫的身影清晰得刺眼，弯腰在废弃工厂的角落里摸索着什么——那地方，是三天前失踪案里最后拍到受害者的地方。可录像右下角的时间戳，冰冷地钉在昨天下午三点十七分。而那个时间，他分明在苏雨晴那间塞满专业书籍的诊室里，忍受着那些贴在头皮上的冰冷电极，听她分析他可能只是压力过大导致的幻觉加重。冷汗顺着脊椎沟往下爬，粘腻冰冷。
嗡——嗡——
那声音又来了，更响，带着某种令人牙酸的金属疲劳感。不是电流声，更像某种沉重的东西在柜子深处缓慢地转动、摩擦，每一次震动都让沉重的金属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陈默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几步跨到墙角那个半人高的灰色保险柜前。这东西是他从一个干了大半辈子警察的远房亲戚那里弄来的旧货，笨重、丑陋，唯一的优点就是厚实。几天前，那块带来无穷噩梦的黑色石头被他用几层铅箔裹了，塞进这里，锁死。
现在，这铁疙瘩活了。
他蹲下身，屏住呼吸，耳朵贴上去。冰冷的金属触感下，那嗡鸣陡然清晰，如同一个巨大而缓慢的心跳，搏动在钢铁的囚笼里。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刮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坚硬的爪子，从内部耐心地刮着柜壁。
“妈的…”陈默低咒一声，手指下意识摸向腰后别着的一把老式黄铜钥匙。开，还是不开？柜子里是灾祸的源头，锁着，或许只是自我安慰。但此刻里面传出的活物般的动静，彻底碾碎了这脆弱的安宁。
他猛地回头看向客厅。苏雨晴正蜷在沙发里，膝上摊着本厚重的《异常脑电波图谱》，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划着书页边缘。她没抬头，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又来了？比昨天…更明显了。”
“它在动。”陈默的声音干涩，“在里面刮…像有东西要钻出来。”
苏雨晴合上书，站起身。她没有陈默那种被污染浸染后近乎野兽般的首觉，但她作为研究者的敏锐同样捕捉到了危险。她快步走进卧室，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简易的、带透明面罩的防护头套，还有一副厚实的工业橡胶手套——这是她几天前从医院实验室“借”出来的最后防线。“戴上。”她的语气不容置疑，自己也迅速套上了衣服。
陈默深吸一口气，冰冷的钥匙插入锁孔，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咔哒”声。他猛地扭动钥匙，拉开了沉重的柜门。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瞬间涌出，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那不是腐烂，更像浓稠的铁锈混合着某种粘腻腥甜的、类似过度成熟热带水果的气味，底下还压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臭氧焦糊味。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柜内，裹着铅箔的源石静静躺在角落。然而，那层隔绝辐射的铅箔，此刻如同被强酸腐蚀过一般，变得千疮百孔，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绿色。源石本身，那块黝黑冰冷的石头，表面赫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那不是碎裂的纹路，更像某种生物性的开口。缝隙边缘微微外翻，颜色暗红，如同撕裂的伤口。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缝隙内部并非岩石的断面，而是某种难以名状的、缓慢蠕动着的暗红色肉质组织，布满了蚯蚓般凸起的青黑色血管。那搏动般的嗡鸣，源头正是这里！每一次搏动，那肉质开口就微微翕张，喷出一小股带着腥甜铁锈味的温热气流。缝隙深处，隐隐传来声音——不是低语，而是两种截然不同、扭曲交织在一起的声响：一种尖细、断续，像初生婴儿憋闷的啼哭，被蒙在厚厚的湿布里；另一种，则是尖锐刺耳、毫无节奏的金属刮擦声，如同生锈的铁片在粗糙的骨头上反复拖拽！
“上帝…”苏雨晴的声音在防护面罩后面发颤，带着强烈的生理性不适。她手中的红外测温仪对准裂缝，“温度…西十一度，还在缓慢上升！”
陈默的视线则死死盯在保险柜的内壁上。原本光滑冰冷的金属表面，此刻如同得了某种恶性的皮肤病。靠近源石的位置，尤其是裂缝正对的方向，一大片灰绿色的、半透明的粘稠物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增厚。这物质表面布满细密的、不断搏动的小孔，如同某种诡异的呼吸器官。就在这片“苔藓”的中心，一个拳头大小、暗红色的肉瘤正从金属内壁里“生长”出来！
那肉瘤表面覆盖着湿滑的粘液，清晰地搏动着，节奏与源石裂缝内的嗡鸣完全同步。每一次搏动，它就胀大一分，颜色也更深一分，暗红得近乎发黑。它像一颗首接从冰冷的钢铁里孕育出的、不祥的心脏。
“它在…吃柜子？”陈默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金属在被某种力量强制转化为…血肉？
苏雨晴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将一支细长的采样拭子伸向那个搏动的肉瘤。就在拭子尖端即将触碰到那湿滑表面的瞬间——
噗！
一声轻微却令人心胆俱裂的破裂声。
肉瘤顶端毫无征兆地绽开了一个小孔！一股淡黄色的、带着浓烈甜腥和铁锈味的浑浊气体猛地喷射出来，如同被压缩到极限的气球突然泄气。这股气体在接触到外部相对凉爽空气的刹那，瞬间凝结、分化！
不是烟尘。
是无数极其微小的、闪烁着微弱磷光的孢子！
它们如同被惊扰的尘埃精灵，又像某种有生命的微型星云，猛地从破裂的肉瘤中爆散开来。淡黄色的光芒在昏暗的室内形成一片迷离诡异的雾霭，带着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腥铁锈味，无声无息地迅速弥漫。
“退！”苏雨晴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猛地向后跳开，手中的采样拭子掉在地上。
陈默的反应更快，几乎是凭借被污染后锻炼出的本能，一把扯住苏雨晴的胳膊，将她狠狠向后拉拽。两人踉跄着撞在后面的书桌上，打翻了水杯，水洒了一地。
那片闪烁着微光的孢子云，如同拥有意识般，并未立刻沉降，而是在空中缓缓扩散、盘旋。淡黄的光点映在陈默骤然收缩的瞳孔里，也映在苏雨晴防护面罩后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上。
保险柜的嗡鸣声消失了。源石裂缝里那婴儿啼哭般的呜咽和金属刮擦声也诡异地沉寂下来。
只有那片悬浮的、致命的微光，无声地填满了两人与那洞开的保险柜之间短短的距离。孢子云缓缓飘动，如同无数只窥探的、饥饿的眼睛。它们离敞开的卧室门，离通风的窗口，只有咫尺之遥。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以及那无数微小孢子相互摩擦发出的、几乎细不可闻却又无处不在的沙沙声。
那声音，像极了某种庞大之物在黑暗中，正缓缓苏醒时翻动躯体的低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