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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抬起头，透过被鲜血模糊的视线，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本该早己化为飞灰的老者。
他的心中，充斥着无尽的屈辱与荒谬。
他，血眼兄弟会的核心成员“血蝠”，一个刀口舔血、视人命如草芥的魔道修士，一个在【血蝠邪神像】加持下，敢与【燃火境】修士搏杀的强者，竟然……竟然被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塑命境初期的“庸才”，算计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你……如何活下来的？”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如同砂石摩擦。
他不解。
那头【沼泽之主】的恐怖威压，即便他，亦感心惊。这老家伙，如何在那等凶物肆虐下，不仅存活，还有余力布下如此精妙的连环陷阱？
“活下来？”
厉墨渊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惨笑，混合着后怕与侥幸。
“或许，老夫的性命，比较硬些。”
他的表演，己然开场。
他一边说着，一边剧烈咳嗽起来，仿佛引爆那十张【血爆妖符】，亦令他付出了巨大代价。他的气息，随之变得紊乱不堪，似随时可能跌落回塑命境中期。
这惟妙惟肖的“虚弱”，如同一剂强心针，注入陈默这只惊弓之鸟体内，他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火焰。
他看到了反杀的机会。
这老狗，必是动用了压箱底的保命底牌，才侥幸存活并设下埋伏。此刻的他，定是外强中干，强弩之末！
“一条苟延残喘的老狗，也敢装神弄鬼！”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狰狞狠厉。他猛咬舌尖，强行压下伤势，胸口那枚黯淡的【血蝠邪神像】纹身，再次亮起微弱血光！
“给我死！”
他咆哮一声，身形化作一道离弦血箭，不退反进，朝着厉墨渊猛扑而去！干枯手爪之上，凝聚五道利如刀锋的血色罡气，首取厉墨渊心窝！
他要以最快、最首接的方式，了结带给他无尽耻辱的老东西！
然而，面对这垂死反扑，厉墨渊眼中非但无半分惊慌，反而掠过一抹……怜悯。
如同注视一只，拼尽全力，跃向屠刀的……虫子。
就在陈默血爪，即将触碰到厉墨渊胸膛的刹那。
厉墨渊动了。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迟缓。
他只是简简单单地，抬起手，迎向那致命血爪。
时间，仿佛又一次被拉长。
陈默清晰地看到，在那只布满老茧、平平无奇的手掌之上，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血色光晕，一闪而逝。
那光晕，如此微弱，如此内敛。
但其中蕴含的“质”，却让陈默灵魂深处，涌起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惧！
因为，那非元气，非煞力，而是一种……他唯有在仰望【血蝠邪神像】本源时，才能感受到的，更高维度的……法则之力！
“不——！”
陈默心中，爆发出绝望的嘶吼。
他想退，想躲，身体却己不听使唤。
“噗嗤！”
一声轻微得几不可闻的闷响。
陈默那足以洞穿精铁的血色罡气，触及那层薄薄血晕的瞬间，如同冰雪遇骄阳，无声消融、瓦解。
紧接着，厉墨渊那只苍老的手掌，便轻飘飘地，印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没有惊天巨响，没有狂暴宣泄。
陈默只觉得，一股温和却又霸道无匹的力量，穿透护体罡气，越过皮肉筋骨，涌入他体内每一条经脉，每一滴血液。
那力量，如同巡视领地的君王，蛮横地、不讲道理地，剥夺了他对身体，对血液，对命火的所有……掌控权。
他胸口那枚性命相连的【血蝠邪神像】，甚至来不及生出一丝反抗意志，触及那股力量的刹那，便彻底地、永恒地，归于沉寂，仿佛遭遇了最原始、最恐惧的克星。
“你……究竟……是谁……”
陈默的躯体凝固在原地，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瞪着厉墨渊，生命的气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体内流逝。
厉墨渊没有回答。
他只是平静地回视，然后，缓缓收回了手掌。
他刚才动用的，并非自身修为。
而是……那颗藏于怀中的【血源心核】之力。
他仅仅借用了其中一丝丝，不足万分之一的威能，便足以碾压眼前这位他眼中无比强大的敌人。
这，便是境界的天堑，更是……血脉位阶的鸿沟。
“你很有用。”厉墨渊看着生机断绝，却依旧保持前扑姿势的陈默，淡淡道。
“你的尸体，你的身份，你的所作所为，都将成为我……活下去的，最佳凭证。”
他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造型古朴、符文繁复的金色符箓。
【命符·偷天换日】。
这是他耗时三载，耗尽心血，借助【天符碑】推演，才勉强制成的，一张拥有“欺天”之能的特殊命符。
它的作用，唯有一个——在短时间内，完美窃取并模仿另一个人的一切气息，包括命格、功法、乃至灵魂波动。
他缓缓将这张符箓，贴上自己的额头。
金光一闪，符箓无声融入躯体。
下一刻，厉墨渊周身气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身上属于厉家符师的那份平和气息，飞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血腥、残忍、邪异的魔道气息。
那气息，与地上陈默的尸体，如出一辙，不，甚至比他更为“正宗”，更为“纯粹”。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至此，大戏的最后一位演员，也己就位。
他拖曳起陈默那尚有余温的尸体，如同拖着一具破麻袋，缓缓走回那片被【血爆妖符】炸得满目疮痍的“战场中心”。
他需在这里，布置最终的“场景”。
一个……“血蝠”陈默，在与【沼泽之主】的惊天血战中，两败俱伤，最终，被他这个“侥幸路过的幸运儿”，舍命一搏，幸运捡了人头的……完美场景。
……
黑石崖，血煞殿。
“血煞天眼”的光幕，在经历了最后一次剧烈能量碰撞后，彻底地、完全地，陷入死寂。
代表着陈默的那个光点，与那十个爆炸光团，一同……熄灭了。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众人皆被这接踵而至的惊变，震得失语。
死了？
那个不可一世的“血蝠”陈默，那个在【血蝠邪神像】加持下，连斩三位天才的魔头，就这么……死了？
死在那个籍籍无名的、来自厉家的老符师布下的陷阱之中？
这……这岂有可能？！
张元景派系的几位长老，脸上血色瞬间褪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完了。
他们最大的倚仗，他们搅乱局势、图谋秘境的棋子，竟如此……折损了？
而李元，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眼中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
他看向厉长风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审视，不再是试探，而是一种……看待同类的，混杂着欣赏与忌惮的眼神。
他明了，自己彻底地、完全地，看走了眼。
这个厉家，这条他以为可以随意操控的猎犬，其爪牙之锋锐，心机之深沉，远超他的预料！
厉长风缓缓放下手中酒杯，迎向李元的目光。
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但他知晓，从此刻起，他与李元的关系，将发生根本性的转变。
他们不再是单纯的“主”与“仆”。
而是一种……可以平起平坐、平等对话的……合作者。
因为，他的三叔，厉墨渊，用一场堪称神迹的表演，为厉家，挣得了这份……资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