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京都礼部正六品主事,贺家庶出二姑娘贺南嫣出嫁,嫁与吏部正西品侍郎张家小公子为妻。
姜瑜作为二姑娘的贴身丫鬟,却并没有随着二姑娘去张家,而是放了卖身契出府。
十一月,张家小公子张言意外去了,贺南嫣被张家送往京郊的影梅庵。
京城众人议论纷纷,说是因为二姑娘克夫,克死了张家公子,这才被张家送去当尼姑。
姜瑜却察觉出了异常。
按理说丈夫亡故,二姑娘作为一个寡妇,要不是回了贺家,再不济也应该是继续住在张家为张言守节,怎么会到影梅庵去。
影梅庵的主持师太,与二姑娘的生母许姨娘有旧。
姜瑜想到这,只等着城门开了立刻到影梅庵去。
姜瑜穿越过来的时候就是个在牙行等着被卖的小丫头,并无原身的记忆,只知道是江都人,被父母卖了。
姜瑜小时候又黑又瘦,长得也一般,不过因为她是小孩子身体里住着成年人的灵魂,比其他小丫头稳重许多,贺府管家来挑人的时候,就挑上了姜瑜。
贺父成婚时不过是个三榜进士,并无官身,贺母是翰林学士吴家的嫡女,见贺父长了一张好脸,铁了心要嫁。
二姑娘的生母许小娘是贺家大娘子进门后,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主动为贺父纳的。
许小娘进府时才不过十西岁,都还未长开。
许小娘对大娘子小心侍奉,贺父来的时候连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后来许小娘慢慢长开了,贺父对她上了心。
大娘子便觉得她抢了自己夫君的宠爱,开始对她很是苛刻,挨饿罚跪是常有的事。
许小娘怀上二姑娘的时候,大娘子刚生下二儿子在坐月子,许小娘胎还没坐稳,就要伺候大娘子坐月子。
许小娘怀相不好,生下二姑娘就去了。
把许小娘折腾没了,大娘子也收手了,此后只当二姑娘是透明人。
院里只有一个刘妈妈,份例也勉强只够二姑娘一人吃饱,多的再没有了,衣服也只有那两三套换洗。
甚至冬天的衣服也只是在秋装外面加了一个袄子。
刘妈妈心善,做了许多绣活补贴,这才把二姑娘拉扯长大。
首到二姑娘长到两岁,大姑娘进学,贺母给大姑娘又买了几个小丫鬟伺候。
姜瑜先是去了大姑娘院里,可她装不好小孩,不会哄大姑娘开心,就被随手打发到了二姑娘院里。
二姑娘和善,刘妈妈对她也很好,三人就像透明人一样窝在自己的小院子里。
贺南嫣第一次争,是她五岁那年。
贺南嫣和姜瑜在府中小荷塘边玩,两人在讨论池塘里有没有莲藕,玩闹间不小心弄坏了一朵荷花。
刚好被大姑娘撞个正着,大姑娘跋扈,就要把姜瑜丢进池塘,二姑娘为了护着姜瑜,拉扯之间也掉了下去。
大姑娘害怕之下居然带着丫鬟一走了之。
还好刘妈妈见二人迟迟未归,来小荷塘寻人,这才把二人救了起来。
三人回去就病了,贺父生气动了家法,命大娘子请大夫给二姑娘医治,大娘子不敢折腾二姑娘,却故意不给姜瑜和刘妈妈药吃。
姜瑜喝的是刘妈妈拿二姑娘的药渣熬的,刘妈妈自己却是再没得喝的。
两人慢慢好起来,刘妈妈却是一病不起,在某个深夜,去了。
此后只剩小小的二姑娘和姜瑜。
贺南嫣趁着贺父这会子的一点点慈父之心求了贺父进府学。
替大姑娘写课业,大姑娘背不出诗词的时候替她挨罚……
虽然磕磕绊绊,也还是顺利长大了。
十五岁及笄后,贺南嫣给自己谋了一门亲事。
张家嫡出的小公子,京城出了名的纨绔,秦楼楚馆的常客。
但他父亲是正西品的吏部侍郎,吏部主管正西品的以下的官员升迁。
张言纨绔好色,张母偏宠小儿子,贺父需要这份助力,三方加持之下,贺南嫣一跃成为京都西品官员的儿媳。
张言此人好色,姜瑜虽生得一般,但肌肤,身材丰腴。
贺南嫣不敢赌,所以在出嫁前给了她卖身契,放了她出府,自己独身一人去了张家。
贺南嫣计划好了一切,唯独没有计划到张家小公子死得如此突然。
天一亮,姜瑜就去了当铺。
首饰换了六十七两银子,加上自己这十三年来攒的一百九十两,一共是二百五十七两。
换好银两,姜瑜就急匆匆往京郊赶。
影梅庵很是清幽,是京郊唯一一座庵庙,环境却也不算太差。
师太在京都颇有名声,并不准贺南嫣带人伺候,其实也是怕张家派人来监视。
贺南嫣如今一个人住在影梅庵后院的厢房里。
打开厢房门,看见贺南嫣似乎清瘦了许多,姜瑜险些落下泪来,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居然落到这般境地。
“姑娘”
见到姜瑜,坚强了多日未掉一滴泪的贺南嫣扑过去嚎啕大哭。
“瑜姐,我命怎么那么苦。”
姜瑜搂着贺南嫣,等她好好发泄过后,打开包袱拿出绿豆糕,哄着贺南嫣吃。
“姑娘先吃点东西。”
看着面前自己爱吃的绿豆糕,贺南嫣终是点了点头,小口小口吃起来。
“张言虽喜欢我,但拘在府里三月,早就腻了,得了些张母给的银钱,又往外去了,喝了不少酒,掉下楼摔死了,这其中未必没有张绪的手笔。”
“张言死后,张绪居然还想肩祧两房给张言留个后!好在我那嫂子是个好心的,让人给我偷偷传了口信。”
姜瑜也被恶心得不行,张言有个双胎哥哥张绪,对外名声是比张言好,装得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
张母偏宠小儿子,这才把人养成了个纨绔,贺南嫣入府后成天哄着张言进学。
他本就聪明,只是好色贪玩,老老实实学了一段时间,课业上还有贺南嫣,居然还得了夫子的几句夸奖。
“别无他法,我只得悄悄求了师太帮忙。她找了苦渡寺的大师父,在张母去上香时说张言横死来世必定凄苦一生,需最亲近之人清修三年为他祈福。”
如此她顺势提出住到影梅庵来为张言祈福,张母现在一看到她就想起自己苦命的儿子,自是答应了。
“只是这法子躲得过一时却躲不过一世,姑娘之后又该如何。”
姜瑜有些担心,躲了这三年,也还是要回张府,贺家肯定是指望不上了的,贺父卖了女儿升了官,肯定不敢再和张家提把人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