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银灰色的箭矢将整个世界钉死在泥泞里,装甲车的雨刷在挡风玻璃上徒劳地划动着,始终跟不上暴雨倾泻的速度。寒鸦的指尖搭在方向盘上,皮革手套被雨水浸得发亮,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仪表盘上跳动的红色警示灯将他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像是某种危险的信号。
"你他妈看够没有?"彩蛇的声音突然从对讲机里炸出来,混杂着电流杂音和引擎的轰鸣,"再磨蹭下去,黑狗帮那群杂碎都要老死在路上了!"
寒鸦抬眼望去,透过模糊的雨幕看见彩蛇站在二十米外那辆改装皮卡的车斗里。那辆锈红色的车子焊满了尖刺和钢板,没有车门也没有挡风玻璃,活像一头张牙舞爪的钢铁野兽。雨水顺着彩蛇的战术背心往下淌,在他脚下汇成一小片泛着血色的水洼——这家伙的左手虎口又裂开了,血混着雨水滴在车架上。
"脉冲炮,军用级。"寒鸦按下通讯键,声音冷静得像是浸在冰水里,"硬冲是找死。"
"怕了?"彩蛇咧嘴一笑,突然从车斗里拎起那根缠满带刺铁丝的球棍,在雨中抡了一圈,"老子有个计划——"
"闭嘴。"寒鸦打断他,"你的计划最后都是爆炸。"
彩蛇爆发出一阵狂笑,一脚踹在皮卡的车顶上,锈红色的车身猛地加速向前窜去。轮胎卷起的泥浆"啪"地溅在装甲车的侧窗上,将本就模糊的视线彻底遮蔽。"那就跟紧点,优等生!"他的尾音被引擎的咆哮声吞没。
两辆车如同两头嗜血的猎犬,一左一右撕开雨幕冲向敌阵。黑狗帮的车队己经察觉到了危险,运输车后舱"哐当"一声打开,三名全副武装的枪手架起转轮机枪,黑洞洞的枪管在雨中泛着冷光。
"欢迎仪式!"彩蛇在对讲机里怪叫一声,猛地打方向盘。皮卡一个急转,车斗里飞出一捆冒着烟的物体——自制燃烧瓶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玻璃瓶里的汽油混着镁粉在接触地面的瞬间炸开一团橙红色的火球。热浪扭曲了空气,将雨滴蒸发成白色的雾气。
寒鸦几乎同时踩死油门。装甲车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顶着机枪的扫射撞向运输车侧翼。子弹在装甲板上凿出数十个凹坑,跳弹在雨幕中划出短暂的亮线,有几发擦着挡风玻璃掠过,留下蛛网般的裂纹。
"左侧掩护!"寒鸦低吼着抽出腿侧的战术匕首,哑光的刀身不会反射任何光线。运输车上的枪手显然没料到这种不要命的冲锋,就在他们愣神的半秒内,装甲车狠狠啃上运输车的后轮。金属断裂的脆响令人牙酸,整台脉冲炮猛地倾斜,充能指示灯开始疯狂闪烁。
"漂亮!"彩蛇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紧接着是一声变调的咒骂,"——操!!"寒鸦转头时,恰好看见那辆皮卡的前轮被机枪扫中,整辆车像醉汉般旋转着滑向路基。彩蛇在离心力作用下被甩向空中,却在最高点诡异地调整姿势,球棍精准地勾住了路边锈蚀的信号架。他像个人体钟摆一样荡了半圈,最后稳稳落在一辆摩托车的残骸上。
"刺不刺激?"他喘着粗气对着通讯器咧嘴一笑,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是脱臼了。寒鸦没空理他,因为挡风玻璃突然炸裂开来——那个像是领队的女人不知何时跃上了引擎盖,暗红色的皮衣紧贴身体,雨水顺着她的机械义眼流下,在脸颊上划出冰冷的痕迹。
"猎犬的寒鸦。"她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沙哑,链刃流星锤穿透剩余的玻璃首取咽喉,"比传闻中无趣。"寒鸦猛打方向盘,车辆甩尾的惯性让女人身形歪斜,但她的靴底突然弹出磁吸装置,像蜘蛛般牢牢黏在车体上。流星锤在空中诡异地分解成三截,从不同角度袭来。
匕首与链刃碰撞的火星在车内飞溅。寒鸦突然注意到她皮衣领口露出的皮肤——那里有块硬币大小的烙印:数字"7"和蜘蛛图案。"蛛网……"他瞳孔微缩,记忆闪回三年前猎犬基地的档案室,那些标着同样印记的解剖报告。
女人的机械义眼突然亮度暴增,她放弃攻击转身就要跃向运输车——寒鸦的匕首贯穿了她的小腿。但女人只是微微皱眉,反手一记肘击砸向寒鸦的太阳穴。寒鸦偏头躲过,听见"砰"的一声闷响,驾驶座的头枕被整个打飞。
远处突然传来彩蛇的吼叫:"寒鸦!这玩意儿充能到98%了!"寒鸦瞥见运输车顶,彩蛇正用球棍猛砸脉冲炮的能源核心,蓝色电弧像活物般缠绕着他的手臂。女人的机械眼疯狂闪烁,链刃突然调转方向朝彩蛇后背袭去——
寒鸦掷出的第二把匕首精准击偏了链刃。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静止,脉冲炮的充能指示灯卡在98%不再跳动,彩蛇的球棍深深嵌在核心舱里,蓝色电弧顺着手臂爬上他的肩膀。女人的链刃距离彩蛇后背只有十公分,却被寒鸦的匕首改变了轨迹。
老陈的越野车终于赶到,重机枪的嘶吼撕碎最后几个抵抗者的躯体。寒鸦看见彩蛇在运输车顶摇摇欲坠,他的作战服左袖完全烧焦,露出皮肤上密密麻麻的旧伤——那都是猎犬时代的纪念品。"接住我啊混蛋!"彩蛇突然纵身一跃。
寒鸦下意识张开手臂。两个成年男性的重量让装甲车顶棚凹陷出人形,彩蛇的体温隔着湿透的作战服传来,混合着血腥味、硝烟味和某种廉价剃须水的辛辣。脉冲炮过载的嗡鸣达到峰值,寒鸦最后看见的是女人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她的机械义眼在暗处闪烁如警告灯。
然后白光吞噬了一切。
临时营地的医疗帐篷里,寒鸦用镊子从彩蛇肩胛骨里夹出第五块弹片。这家伙居然还在哼着跑调的歌,酒精棉按在伤口上时连肌肉都没抖一下。帐篷外,老陈骂骂咧咧的修车声和雨点击打帆布的闷响混在一起。
"那女的眼睛,"彩蛇突然开口,用没受伤的手摸出半包压扁的烟,"是'蛛网'的标记。"寒鸦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住。彩蛇用牙齿咬住滤嘴,含糊不清地补充道:"下次见到,我要拆了那堆废铁。"
帐篷外的雨声渐歇,霓虹灯的冷光透过帆布照在彩蛇脸上。寒鸦忽然想起六年前他们第一次在斗兽场相遇时,这个疯子也是这样浑身是血却笑得灿烂。那时候彩蛇说的什么来着?
哦对。
"活着真他妈带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