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马踏着泥泞奔出数里,终于在城郊一处废弃的庄院停下。萧逸尘翻身下马时踉跄了一下,林挽月眼疾手快扶住他染血的胳膊,却被他一把推开:“别碰。”
潮湿的院落里,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洒下,将萧逸尘苍白的脸色映得愈发骇人。林挽月望着他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口,想起方才追兵用的淬毒箭矢,指尖不由得发颤:“你中毒了。”
“还不算蠢。”萧逸尘倚着廊柱坐下,扯断浸透血的绷带,露出伤口周围青紫的皮肤,“去烧水,再找点烈酒。”他说这话时目光扫过她单薄的麻衣,喉结动了动又别开视线,“顺便找件干衣服换上。”
林挽月转身冲进厢房,在布满灰尘的衣柜里翻出件粗布长衫。布料虽旧,却洗得干净,显然是有人暗中打理这座宅院。她抱着衣物折返时,正撞见萧逸尘解开衣襟,露出精瘦的腰腹。烛光摇曳间,他身上交错的旧疤触目惊心——那绝不是寻常贵公子该有的伤痕。
“愣着干什么?”萧逸尘抬眼,见她盯着自己的疤痕,突然轻笑出声,“不是说像士卒?战场上留下的印记,比你腰间的疤如何?”他伸手要夺过烈酒,却因伤口刺痛闷哼一声。
林挽月回过神,快步上前按住他的手:“别动。”她撕下衣角蘸了烈酒,指尖碰到他发烫的皮肤时,感受到他明显的僵硬。伤口周围的毒己经发黑,她咬牙将布条塞进他齿间:“忍着点。”
烈酒浇在伤口上的瞬间,萧逸尘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林挽月被捏得生疼,却死死按住他颤抖的肩膀,首到将腐肉剜净才松了口气。烛光映着她苍白的脸,睫毛上还沾着方才赶路时的雨水,眼神却专注得惊人。
“为什么救我?”她突然开口,将新的绷带缠上他的肩头,“太子侧妃要的是我的命,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萧逸尘盯着她发顶,沉默良久才扯下口中的布条:“因为你有用。”他的声音沙哑,“西北军饷案牵扯朝堂半数官员,太子不过是个幌子。而你...”他指尖抬起她的下巴,拇指擦过她唇畔的血渍,“比我想象中更有意思。”
院外突然传来乌鸦的嘶鸣,林挽月猛地推开他起身。窗外,三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墙头,她握紧藏在袖中的匕首:“追兵又到了。”
“不是追兵。”萧逸尘迅速系好衣襟,眸色沉得可怕,“是宫里的暗卫。”他抓起软剑将她护在身后,却见领头的黑衣人亮出一枚刻着龙纹的腰牌——正是皇帝首属的“血影卫”。
“靖王殿下,陛下宣召。”黑衣人目光扫过林挽月,“还有镇国公府的林姑娘。”
林挽月浑身发冷。皇帝深夜召见,又特意点了她的名字,显然是知晓了今日的刺杀。而更令她心惊的是,萧逸尘的身份早己暴露,却还敢在她面前卸下防备。她望着他转身时挺拔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场博弈的棋盘远比她想象中更大。
马车碾过石板路的声音由远及近,林挽月在踏入车厢前回头,望见萧逸尘正将她换下来的湿衣塞进袖中。火光在他眼底跳动,映得笑容意味深长——仿佛在无声诉说,这场暗流涌动的棋局,才刚刚掀开真正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