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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凌一的治疗下，名唤阿盈的那名女子己经好转了不少。不再见人就尖叫，有时也能交谈上几句，尽管大多数时候都是答非所问，自言自语。
在沈息放下心来的时候，一件意料之外的事重新勾起了阿盈的病。
众人一路往南急行，都在绷着一口气，众多事情压在心头，让人难以喘息。那日行至一处小城，恰巧赶上那里在举办诗会，不少文人雅士都聚集在此，热闹非凡。
“殿下，可要绕路前进？”逸风从前面探路回来问。
夏侯复思索了一瞬，看着沈息这几日疲惫面容，到底是心中不忍。“不必，继续首行，借此休整一下也好。”
众人闻言都露出了几分轻松的神情，连什么都不懂的阿盈的眼中都有了几分雀跃之意。
“不会耽搁行程吗？”沈息问。
夏侯复对她笑了笑，“不碍事，你这几日绷得太紧，正好放松一下。”
闻言，沈息怔愣一瞬，她这几日确实总会忍不住多思虑些。
“阿息，放轻松，一切有我呢。”
沈息点了点头，看着马车外热闹的场景，只觉得内心连日的阴霾也被驱散了些。
她学着夏侯复的口吻回道：“阿复，放轻松，一切有我呢。”
略显别扭的话，引得二人相视一笑，终是放松了下来。
行到近处，马车便进不去了。于是众人纷纷下车，在此调整片刻。
“小姐，这里有好多京中没有的新奇玩意儿！”流丹一下马车就忍不住惊叹。
沈息被她的雀跃感染，也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我们过去看看吧。”
“夫人，我同你一起。”夏侯复凑过来说道。
这里不便暴露身份，于是都心有灵犀的换了称呼。
“凌一，你看好流丹和阿盈。”沈息说着牵起夏侯复的手，“咱们去前面看看。”
夏侯复笑盈盈地回握回去，“听夫人指挥。”
“小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人照顾的。”
沈息当作没有听到身后流丹的抱怨，拉着夏侯复的手高高兴兴地往前走去。
她们走到前面，被一处围满人的摊子吸引过去。
依稀听到一道清越的女声在吟诗作对，说到精彩处人群中便爆发几声喝彩。
沈息听了一会儿，只觉有趣的很，正想拉着夏侯复凑近看看时，却被一道身影撞了个趔趄。
“小心！”夏侯复眼疾手快地扶住沈息，冰冷的眸子冷冽地逡巡着西周，寻找着罪魁祸首。
竟是阿盈。
犹豫间，阿盈己经如一尾灵活的鱼，一头扎进前方的人海中不见了身影。
“阿盈！”凌一与流丹在后面焦急地追过来。
“怎么回事？”沈息站首身体，理了理裙摆问。
“刚才还好好的，不知道阿盈看到了什么，突然就跑了过来。”流丹抹了把额角的汗，气喘吁吁地说。
“不知道现在跑到哪里去了······”凌一在一旁补充道。
这时前方的人群中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几人对视一眼，立刻往那边走去。
“哪里来的野丫头，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就是就是，大字都不识几个来凑什么热闹！”
“不要耽误我们看女先生吟诗啊······”
“赶紧把她弄走！”
刺耳的声音此起彼伏，沈息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阿盈跑进去给人家捣乱呢。
沈息叹了口气，看着凌一说：“去把阿盈带出来。”
凌一还没有行动，人群便又骚动起来。
“瞧，那傻子竟然拿起笔来了！”
“她不会还打算写些什么吧？”
沈息几人听到这话，也是满脑子的问号。
“劳驾，让我们进去看看。”沈息拉着夏侯复挤进了人群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走到了前面。
只见阿盈站在一张木桌前，一手执笔，一手挠头，一副思考地样子。
沈息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她执笔的手势看上去真的像是会写字的样子。
在众人的注视下，阿盈拍了拍自己头，惊奇地叫了一声，随后抬手准备落笔。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这个傻子能写出什么东西，阿盈却又停下了动作，呆愣在原地。
她怎么了？这是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众人只见她的视线落在自己执笔的那只手上，那是一双历尽风霜斑驳的手。
纤长的手上本该如玉般细嫩，如今上面却布满了伤痕，丑陋的让人不忍去看。
这是谁的手？阿盈在心中问。
我的手。
不，不是的。我的手葱白如玉，怎会是现在这副可怖的样子！
阿盈一把丢开笔，细致地观察着自己这双手。随后在众人疑惑之时，她一下跪倒在地上，双手抱头高声尖叫起来。
那是沈息从未听过的尖锐喊声，宛若杜鹃啼鸣，声声泣血。
一个孩童拨开人群，冲到阿盈面前，低声哀求，“阿娘，别喊了。阿娘，是我，是阿言。”
“阿娘，你看看我。”
阿盈慢慢停下了尖叫，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孩子，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疯狂。她声音嘶哑，一字一顿的问：“你是我的儿子？”
阿言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愣了一下立刻回道：“是！阿娘，我是你的儿子！”
阿盈看着眼前的阿言，眼中盛满了阿言看不懂的情绪。
她突然开始大笑，复又开始大哭。
我怎么会有儿子呢？我是他的母亲吗？
······
我是谁啊？
她突然捡起被自己丢掉的笔，站起身来一边流泪一边在纸上写下三个字，“陆辞盈”
“我是陆辞盈。”阿盈站在原地看着纸上的三个字，不住地说着“我是陆辞盈！”
纷纷乱乱的记忆席卷而来，陆辞盈想，她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以这种难堪地的姿态继续苟延残喘？
是我错了。陆辞盈近乎绝望地想，这一切都错了！
可是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阿娘，你怎么了？”阿言在一旁有些颤抖地问。
陆辞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在口中呢喃着些什么。渐渐地那些呢喃声变得高亢，变得清晰，而后又沉寂下来。
站在一旁的沈息和夏侯复也终于听清了那痛哭中地挣扎声，陆辞盈亲手埋葬的昔日痛苦，今日由她自己亲手揭开。
“瑰姿玮态，傲骨难藏，错！错！错！”
“剥肤椎髓，不辨菽麦，莫！莫！莫！”
声声泣血，字字锥心，无外如是。
她终是承受不住，昏迷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