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1
“哎,泱泱大南国,竟不如我乌蛮部落,女子居然不能同时有两个夫君。”
“太守妇德了。”
蛮珠觉得好遗憾。
听说在南国,妻妾成双是常见的,二夫侍一女是要被沉塘的。
实在是野蛮了些。
她坐在花轿里,看不清热闹的长街,也看不清人潮簇拥中骑着骏马的新郎倌。
但她在上花轿那一刻开始怀疑,她有两个夫君。
在部落里歃血结亲的是一个,此刻与她拜堂成亲的是另一个。
都叫苏定岳,一个戴着鬼面具,一个穿着红喜服。
那接下来她是该装不知道呢,还是该拿刀呢?
蛮珠扯下红盖头,摸了摸发髻间的簪刀。
阿娘曾说,遇事不决别拿刀,先把脑子拿出来用一用。
好惆怅。
脑子是人身体里最不好拿的,远不如心肝肚肠好拿。
哎……
今日,是乌蛮部落和南朝大国借联姻而结盟的大好日子。
只等部落公主与鬼面郎将成了夫妻,争战多年的“云边十五州”便以大云山为界,东南九州归南国,西北六州归乌蛮。
成亲之后,开始和谈。
双边不再交锋,便可止戈休战。
除了鬼面郎将苏定岳被天下人笑称为一男压九州的“九州东床”。
轿子坐得蛮珠昏昏欲睡。
南国嫁娶真麻烦,哪像她们乌蛮,看对了眼便歃个血,之后找个山头,或找个山洞,不拘哪里,水融恩恩啊啊……
好不容易听到轿外有喜婆说话了。
“一踢轿门儿孙满门……”
蛮珠精神一振,不假思索地飞起一脚,隔着轿帘踢中了喜轿外正抬脚的新郎倌。
“嘶啦”一下,轿帘裂开了。
吹打声顿时停了。
猝不及防的新郎官被她一脚踢得连退好几步,衣袂飘飞间露出张没戴鬼面具的脸来。
团花男帔华美无比,革带皂靴尽显矜贵;一双潋滟秋水眼,眼底犹带两分愠怒。
蛮珠眨了眨眼。
中原的小男人么,比乌蛮十八怪还多了一怪。
怪好看的。
若是这张脸上战场,撒野也像在撒娇,戴个鬼面具吓唬人也是能理解的。
“你没吃饭?”她钻出花轿伸手去扶,“抱歉,没踢得你遍体鱼鳞吧?”
新郎官苏定岳撩了她一眼,长腿弓步站稳,借着拍袖子的动作,不露声色地躲开了她的手。
他讨厌自己。
蛮珠察觉到了,也不生气,反正她会讨厌回去。
她穿着霞帔,却在胸前戴着根粗大的银链子,链子上缀着个巴掌大的银盘。
不伦不类。
苏定岳的视线在链子上掠过,又垂眸掸了掸喜袍上不存在的灰。
蛮珠上下扫视着他:“你真是鬼面郎将?”
苏定岳的动作一滞,抬眼讥诮地看她:“怎么,公主不满意?”
蛮珠的视线从他的长眉往下,又落在他脖颈间。
喉结的轮廓分明而流畅,此刻正上下起伏着。
二师父曾说过,眉长,喉挺,骚得很隐。
但她更喜欢大师父说过的话,若动刀,宜用簪刀以七分力捅穿喉上凹处……
蛮珠将蠢蠢欲动的手交握住背到身后:“勉强有五分满意吧。”
还有五分不满,是因为他亵渎了蛮族最崇高的歃血结亲礼仪。
与她歃血的那个苏定岳不管是谁,哪怕是条虫,都得算是她郎婿中的大房。
……
“吉时己到,新人请……”
一对新人就站在张灯结彩的御楼下,喜婆忙不迭地上前,将一根打着大花的红绸塞在他俩手里。
蛮珠往里走,苏定岳牵着另一端巍然不动,红绸顿时绷得笔首。
“哎呦,哪有新妇先走的,得守规矩,”喜婆了然道,“夫为妻纲,得由新郎倌领你入宫。”
走个路而己……
南国的小男人么,就是矫情了些,有十分颜色他就心高气傲。
而苏定岳抬眼,视线落在她拎着的红盖头上。
喜婆有眼色地给她盖上:“哎呦,摘不得,于礼不合,得守规矩。”
盖头遮住了蛮珠大部分视线,只能看到新郎倌脚上绣着祥云的皂靴还是一动不动。
凭她阅尸无数的经验,都不用脱了鞋袜查验,两个苏定岳体格虽一样,眼前这个脚却大了些。
“苏大人,圣上还在御楼等着与民同乐,”喜婆小声劝说,“按规矩,可不能误了吉时。”
祥云皂靴在地上碾了碾,终于提脚上了台阶。
这规矩守得,连被逼娶自己的怨气都能摁下去,啧啧……
蛮珠大步跟了上去。
唱喜声像打擂台一样,一声比一声高地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奉上谕,赐蛮珠公主府邸一座,赤金三百两,白银千两。”
“乌蛮王赠爱女金一百,银五百,青骢马三百。”
“奉上谕,赐蛮珠公主金银器皿、冠饰华服、锦缎布匹……”
“乌蛮王赠爱女龙凤宝剑一对、美玉珠宝两箱、牛羊各一千……”
“奉上谕,赐蛮珠公主良田百亩……”
“乌蛮王赠爱女马场一间……”
这泼天的富贵啊。
可惜了,不太好享。
她远嫁九州东床,除了当新娘,还带了一队亲卫当细作。
两国若再次开战,她这个蛮女眨眼间就成了最醒目的靶子。
但她惜命,还想跟这泼天的富贵共度余生。
红盖头荡起了小小的涟漪,蛮珠叹了口气,首先坚定了一个目标——顺利和谈不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