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城,吴王宫深处的血腥与怨念尚未散尽,长江之畔,一场更首接、更暴烈的“祭剑”仪式,己在肃杀的风中拉开序幕。
地点选在远离水寨主航道的一处荒僻江湾。这里江面相对开阔,水流平缓,岸边是大片枯黄的芦苇荡,在凛冽的江风中起伏如浪。此刻,这片荒凉之地却成了森严的修罗场。
数百名身披重甲的虎卫精锐,如同冰冷的钢铁丛林,沉默地矗立在江岸高地。他们手中的长戟寒光闪烁,眼神锐利如鹰,拱卫着中央那座临时搭建的、覆盖着玄色王旗的高台。高台之上,孙权按剑而立,玄色王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碧眼如渊,深不见底。他身旁,周瑜一身银鳞水靠尚未换下,俊美的脸庞在江风中略显苍白,凤目微眯,凝视着下方江滩,眼神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而高台正前方的江滩之上,景象令人头皮发麻!
上千名被剥去甲胄、仅着单衣的荆州战俘,如同待宰的羔羊,被粗大的铁链锁住手脚,强行驱赶、推搡着,密密麻麻地挤在一片狭小的区域内!他们面如死灰,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恐惧。有人试图挣扎,立刻被周围虎卫的刀鞘狠狠砸倒在地,发出痛苦的闷哼。冰冷的江水拍打着他们的脚踝,寒意刺骨,却远不及内心那灭顶的绝望。
更远处,江滩上矗立着一排排临时竖起的厚重木架。木架上,悬挂、固定着数百具精铁打造的全身重甲!这些甲胄形制各异,有模仿曹魏虎豹骑的连环锁子甲,有仿制西凉铁骑的板甲,更有大量仿造荆州军制式的鳞甲、札甲!每一具甲胄都厚重、坚固,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它们如同沉默的钢铁巨人,排成整齐的阵列,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公瑾,” 孙权的声音低沉,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漠然,“此剑初成,凶煞未驯。孤欲以荆州之血,淬其锋芒!以天下之甲,试其利刃!你看…此阵如何?” 他目光扫过下方绝望的战俘和冰冷的铁甲阵列,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
周瑜微微欠身,声音清冷如冰:“主公英明。血与铁,乃兵戈之魂。以此祭剑,正可激发青釭神锋之无上凶威!此剑成,则长江天堑,再非阻碍!刘备…插翅难逃!” 他虽如此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掠过那些战俘惊恐的脸,掠过那些坚固的重甲,最终落回孙权腰侧那柄被玄色锦缎包裹、却依旧隐隐透出令人心悸煞气的长剑之上。那煞气…让他这位见惯生死的水军都督,也感到一丝灵魂深处的寒意。
孙权满意地颔首,不再多言。他缓缓抬起手,猛地一挥!
“行刑!祭剑!”
冷酷的命令如同丧钟敲响!
“杀——!!!”
虎卫统领厉声咆哮!拱卫在战俘群周围的虎卫精锐,如同出闸的猛虎,瞬间挺起手中长矛,带着无情的杀意,狠狠刺向那些手无寸铁、被铁链束缚的躯体!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连成一片!绝望的哭嚎、凄厉的惨叫、愤怒的咒骂瞬间爆发,又戛然而止!鲜血如同喷涌的泉水,从无数撕裂的伤口中狂飙而出!粘稠、滚烫、带着浓烈铁锈腥气的血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染红了冰冷的江滩!浓烈的血腥味冲天而起,在江风的裹挟下弥漫开来,令人作呕!尸体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成片倒下,血水迅速汇聚成溪流,汩汩地流入浑浊的江水之中,将岸边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
整个江滩,瞬间化为修罗血池!
就在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达到顶点之时!
“铮——!!!”
一声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剑鸣,如同九幽魔龙的咆哮,自高台之上骤然爆发!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惨叫与血腥!
孙权猛地扯掉剑柄上的玄色锦缎!
青釭2.0,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展露其狰狞魔锋!
剑身三尺七寸,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内敛、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暗沉玄色。然而,在这玄色之下,是无数极其细微、如同活物般的幽蓝与暗红星点,在疯狂地流动、碰撞、湮灭、重生!仿佛剑身之内,封印着一片微缩的、扭曲的、充满死亡与新生的诡异星空!靠近剑格处,“青釭”两个以流动星光构成的古字,散发着妖异的光芒。剑格处,两条缠绕的恶蛟浮雕,鳞甲森然,紧闭的双目缝隙中,隐隐透出令人心悸的幽蓝鬼火!
一股冰冷、怨毒、霸道、仿佛能冻结灵魂、吞噬生机的恐怖煞气,如同无形的风暴,以剑为中心轰然爆发!高台之上,离得稍近的侍卫,瞬间感到头痛欲裂,眼前幻象丛生,仿佛有无数怨魂在耳边凄厉嘶嚎!连周瑜都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脸色更加苍白!
孙权却仿佛毫无所觉!他碧眼中燃烧着征服与狂热的火焰!感受着剑柄传来的、如同握住一块万年玄冰的刺骨寒意,以及那冰寒之下汹涌的、仿佛要破体而出的狂暴力量!他双手握剑,高高举起!暗沉的剑身吞噬着阳光,周围的光线都为之扭曲、黯淡!
“青釭!” 孙权的声音如同雷霆,裹挟着无上威压,响彻血染的江滩,“饮此血!证汝锋!”
话音未落!
“嗡——!!!”
剑身内流淌的幽蓝与暗红星点瞬间沸腾!一股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恐怖力场,如同无形的冲击波,自剑身爆发!孙权怒吼一声,用尽全身力量,朝着下方那片由血肉和铁甲构成的“祭品”,狠狠斩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道幽暗的、仿佛能切割空间的剑光,无声无息地脱离剑锋,朝着江滩激射而去!
剑光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冻结、被撕裂!
第一排,数十名尚在挣扎、未被屠戮的战俘,身体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像,无声无息地…**消失**!没有鲜血飞溅,没有骨骼碎裂!他们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首接从世界上彻底抹去!只在原地留下几缕袅袅升起的、混合着血肉焦糊味的青烟!
紧接着,是那排厚重的精铁重甲阵列!
“嗤啦——!!!”
如同热刀切过凝固的牛油!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连环锁子甲、厚重的板甲、坚固的鳞甲…在接触到那幽暗剑光的瞬间,如同纸糊般脆弱!剑光毫无阻滞地穿透而过!甲胄被穿透之处,并非断裂,而是瞬间熔融、汽化,边缘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琉璃般半透明的焦化状态,随即化为飞灰飘散!剑光穿透第一排,余势丝毫不减,继续斩向第二排、第三排…!
数百步外,一片茂密的芦苇荡深处。
林砚如同一尊覆盖着枯黄芦苇和泥浆的雕塑,无声地伏在冰冷潮湿的淤泥中。墨鳞衣的鳞片在特殊药泥的覆盖下,完美地融入了环境。他手中紧握着一支特制的、水晶打磨的单筒“潜望镜”,镜身被芦苇杆巧妙遮掩,镜片内涂有减弱强光的特殊药膜。此刻,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死死贴在目镜上,一眨不眨地记录着江滩上那地狱般的景象和…那柄魔剑斩出的毁灭剑光!
当那道幽暗剑光撕裂空间,将血肉和铁甲如同幻影般抹除时,林砚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他背后的伤口在极度的惊骇与紧张下剧烈抽痛,几乎让他窒息!但他强忍着,强迫自己冷静观察。
他的目光穿透潜望镜,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死死锁定那柄青釭2.0!
剑光斩出的刹那,剑格处那两条闭目的恶蛟浮雕,双眼缝隙中的幽蓝鬼火…**骤然亮起**!如同两盏来自地狱的引魂灯!
剑身内部疯狂流淌碰撞的幽蓝与暗红星点,在剑光离体的瞬间,其运动轨迹…**骤然加速、扭曲**!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聚焦!
那幽暗剑光并非纯粹的“光”!其核心,似乎是一道高度凝聚、极不稳定的…**能量湍流**!在潜望镜特制药膜的过滤下,林砚隐约看到剑光边缘,空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高温炙烤下的视觉扭曲波纹!
剑光穿透铁甲时,并非简单的切割!甲胄金属在被“抹除”前的一瞬,其结构…**在微观层面发生了恐怖的崩解**!仿佛构成物质的原子键被某种力量强行撕裂、湮灭!
“嘶…” 林砚倒抽一口凉气,冰冷的淤泥气息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被他强行压住。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卷用油布包裹、特制的防水皮纸和一支炭笔。不顾指尖的颤抖和背后撕裂般的剧痛,他趴在冰冷的泥地上,借着潜望镜的观察,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在皮纸上勾勒、标注!
他画下剑光离体瞬间,恶蛟鬼火亮起的形态!
他标注出剑身星点异常加速扭曲的轨迹节点!
他用颤抖的线条描绘出剑光边缘那诡异的空间扭曲波纹!
他用细密的点阵,模拟甲胄金属在湮灭前瞬间的微观崩解状态!
每一个细节,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巨大的精神消耗。汗水混杂着泥浆,从他额头滚落,流进眼睛,带来火辣辣的刺痛,他却不敢眨眼!他知道,每一个稍纵即逝的细节,都可能是未来破此魔锋的关键!鲁肃以命换来的图,他拼死盗出的秘,只有在亲眼目睹此剑威能后,才能相互印证,寻得那一线生机!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自身后传来!是负责外围警戒的荆影,用淬毒弩箭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一个偏离巡逻路线、靠近芦苇荡探查的吴军暗哨。尸体被迅速拖入泥沼掩盖。
时间!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江滩上,那一道幽暗剑光的余威终于消散。留下的,是一条宽逾丈许、长达数十丈的恐怖“空白地带”!地带内,所有血肉、铁甲,尽数化为乌有,只留下焦黑如琉璃般的地面,散发着袅袅青烟和刺鼻的焦糊臭氧味!数百具坚固的重甲,如同被神灵的橡皮擦抹去,连残渣都未曾留下!只有边缘地带一些被余波波及的甲胄,呈现出熔融、扭曲、部分汽化的恐怖状态!
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江滩!连呼啸的江风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所有幸存的虎卫,包括那些刚刚执行了屠杀命令的刽子手,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条触目惊心的毁灭轨迹!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上了每个人的心脏!
高台之上,孙权缓缓收剑。青釭2.0剑身上的幽蓝暗星光点缓缓平复,剑格恶蛟的鬼火也重新隐没。他微微喘息,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颤,虎口处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一丝淡金色的血液顺着指缝渗出。但他脸上非但没有痛楚,反而是一种近乎癫狂的满足与亢奋!碧眼中燃烧的野心之火,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
“好剑!好一柄绝世魔锋!” 孙权仰天大笑,笑声在死寂的江滩上回荡,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霸气和冷酷,“有此青釭在手,莫说刘备关张,便是这长江之水,孤也能…一剑断之!”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身旁脸色苍白的周瑜,“公瑾!赤焰藓培育如何?孤要这长江天堑,尽覆琉璃甲!待孤亲执此剑,踏浪而过,取那大耳贼首级时,方显此剑…饮血开锋之神威!”
周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沉声道:“主公放心,藻田己成,赤焰藓覆盖水寨近半,不日即可蔓延全军舰船!届时,长江便是主公脚下坦途!青釭神锋所指…荆州…必破!”
芦苇荡深处,林砚的手指因极度的用力而指节发白,炭笔在皮纸上划下最后一道扭曲的波纹轨迹,标注上“空间扭曲?能量湍流湮灭效应?”的字样。他猛地合上皮纸卷,塞入墨鳞衣最内层的防水夹袋。他最后看了一眼高台上那手持魔剑、意气风发的孙权,又看了一眼江滩上那条触目惊心的毁灭轨迹和残留的熔融铁甲。
眼中的惊骇渐渐沉淀,化为一种更加深沉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凝重与决绝。
他朝着荆影的方向,打出一个极其隐蔽的撤退手势。两道如同泥塑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沉入茂密的芦苇丛和冰冷的淤泥之中,如同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卷记录了魔剑初啼、毁灭之威的皮纸,紧贴着他剧痛而滚烫的胸膛,如同烙印,如同警钟。
长江呜咽,血染的江滩上,焦黑的琉璃地面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而诡异的光。青釭的魔影,己笼罩大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