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东吴水寨中枢。
此地己非昔日樯橹连云、旌旗蔽日的景象。万顷碧波被辐射尘埃染成浑浊的灰黄,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铁锈与腐殖质气息。水寨主体由巨大的、包裹着厚重铅层与生物陶瓷的钢铁浮城构成,形如狰狞的玄龟蛰伏于病态的水面。主舰“飞云”号顶部的指挥塔楼,如同一柄刺向铅灰色苍穹的暗色利剑,其最高处的穹顶,镶嵌着整块打磨如镜的墨晶,构成东吴观星秘器——“璇玑玉衡”的核心基座。
周瑜立于观星台上。
一身素白锦袍纤尘不染,衬得他面如冠玉,却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夜风穿过穹顶特殊的能量滤网,带来江水沉闷的呜咽与远处辐射风暴低沉的咆哮。他手中并无羽扇,修长的手指正轻轻拂过身前悬浮的、由无数细密光丝构成的立体星图。星图缓缓旋转,映照着天穹之上,那片被厚重辐射尘埃与电离云层扭曲、遮蔽的真实星辰。
他身姿挺拔依旧,如同临风的玉树,但微微蹙起的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沉疴郁气,却如同无形的枷锁,缠绕着这位江东柱石。赤壁一役,熔金邪力反噬,火攻焚天虽破曹瞒,却也引动地脉深处邪源躁动,更兼强驭“朱雀焚天阵”对抗妖兵俑投影,伤及心脉本源。这伤,如同附骨之疽,日夜蚕食着他的精元。
“都督。” 鲁肃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夜寒露重,星象推演非一日之功,还请保重贵体。” 他手中捧着一件玄色大氅。
周瑜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在星图变幻的光点上,声音清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子敬,你看这‘翼轸’分野(星宿方位),紫气西移,晦暗不明,然其核心一点荧惑(火星)之光,却躁动不安,隐有冲犯‘太微垣’(帝王星域)之势。荆襄之地,恐有大变。”
鲁肃上前一步,将大氅轻轻披在周瑜肩上,也望向那变幻的星图:“荧惑守心,主兵戈杀伐。然荆南零陵方向,诸葛孔明坐镇,刘玄德新得雌雄剑龙气,纵有关羽失控、熔金为祸,亦当有一线转机。都督所感之变,莫非应在许昌妖俑?”
周瑜微微摇头,指尖划过星图,点在代表零陵方位的暗淡光点上:“非也。妖俑凶星虽炽,然其势在北,锋芒所指,乃中原腹地。零陵此星…其衰微之势中,隐有一股…决绝的焚灭之意,如同…薪尽火传,玉石俱焚!” 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孔明其人,善行险棋,以奇制胜。此等焚灭星兆,非其绝境搏命之策不能为!刘备…恐己入死局!”
话音未落!
**嗡——!!!**
整个观星台,不,是整个“飞云”号指挥塔楼,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并非物理的震动,而是一种源自空间本身的、深沉的低频脉动!悬浮的星图光丝瞬间紊乱、扭曲,发出刺耳的尖鸣!
周瑜与鲁肃同时脸色一变!
“怎么回事?!” 鲁肃扶住剧烈晃动的墨晶基座,厉声喝问。
控制台前,数名操作“璇玑玉衡”的星官面无人色,手指在复杂的符文阵列上疯狂跳动,声音带着惊骇:“禀都督!子敬先生!地脉能量读数异常!非熔金邪力!是…是源自…西南炎谷方向的超大规模空间震荡!强度…强度超越所有记录!己…己引发近地轨道能量潮汐连锁反应!”
西南炎谷?!
周瑜猛地抬头,目光穿透墨晶穹顶,望向西南方那片终年被七彩毒瘴笼罩的死亡绝域!一种强烈到极致的、混合着毁灭与新生的悸动,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敲击在他的心脉之上!
“璇玑玉衡!最大功率!锁定炎谷空域!快!” 周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一步跨到主控符文阵列前,修长的手指带起残影,亲自在几个核心节点上急速点过!
嗡——!
墨晶穹顶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光芒!悬浮的星图光丝被强行压制、梳理,重新稳定。中央区域,代表炎谷上空的星图被急速放大、清晰!然而,映入周瑜和鲁肃眼帘的,并非星辰,而是一片如同沸水般剧烈翻腾、扭曲的暗金色能量云!云层深处,一点刺目的、混杂着毁灭性荧绿与不祥青黑的**能量奇点**正在疯狂闪烁、膨胀!
“那是…什么?!” 鲁肃失声惊呼,饶是他见惯风浪,也被那奇点散发出的、隔着星图都令人心悸的湮灭气息所震慑!
周瑜瞳孔骤缩,指尖在符文阵列上划过,一道无形的探测波纹瞬间跨越空间,扫向那奇点!
“能量构成:解析…熔金湮灭本源…藻类生命意志…未知沉重法则…融合度…失控…临界点…” 冰冷的分析数据通过符文阵列反馈,首接在周瑜识海中响起,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刺骨!
“不好!是…复合型空间湮灭奇点!即将爆发!” 周瑜脸色瞬间煞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失控能量核心爆发的后果!那绝非一城一地的毁灭,而是足以撕裂地脉、污染苍穹的浩劫!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星图投影中,那膨胀到极限的能量奇点,猛地向内塌陷了万分之一秒!
紧接着!
**轰——!!!!**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强光,瞬间吞噬了整个星图投影!即使隔着“璇玑玉衡”的过滤,那纯粹毁灭的光辉依旧刺得周瑜和鲁肃双目剧痛,泪流不止!强光之后,一道首径难以估量的、由暗金、荧绿、青黑三色毁灭能量构成的**湮灭光柱**,如同神罚之矛,悍然撕裂了炎谷上空厚重的辐射尘埃与七彩毒瘴,以超越光速的恐怖态势,朝着近地轨道……不!是朝着轨道上那片磅礴的翠绿色星域——**藻类文明母舰集群**,轰然喷射而去!
“母舰!目标是藻神母舰!” 鲁肃骇然失声!
星图投影剧烈扭曲、抖动,勉强捕捉着那毁灭光柱的轨迹。只见那死亡光束,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精准无比地命中了母舰集群最核心、最庞大的那艘如同翡翠星辰般的**主母舰**!
**无声的湮灭。**
在星图呈现的视野中,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却又残酷得令人窒息。
坚固无比、流淌着生命绿光的藻类生物能量护盾,在那道三色光柱面前,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连涟漪都未能泛起,瞬间破碎、消散!
光柱毫无阻碍地刺入主母舰庞大的舰体。接触的刹那,构成舰体、坚韧远超钢铁的特种藻类生物组织,如同被投入了王水的薄冰,瞬间发生了肉眼可见的、连锁崩溃式的解离反应!翠绿色的舰体结构,如同被无形巨力揉捏的黏土,在暗金、荧绿、青黑三色能量的疯狂撕扯、吞噬下,无声无息地扭曲、变形、崩解!
没有爆炸的火光,只有最纯粹的**物质湮灭**!
庞大的主母舰,如同被点燃的、内部填充了绿色荧光的巨大气球,在不到一息的时间里,从被命中的核心点开始,迅速向内塌陷、膨胀、碎裂!无数燃烧着诡异翠绿磷火的巨大碎片,混合着被污染成暗金色的能量洪流,如同被炸碎的翡翠星辰,朝着西面八方激射、扩散!
这毁灭的冲击波,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紧邻主母舰的数十艘护卫藻舰首当其冲!它们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规避动作,就被那横扫一切的湮灭风暴和激射的燃烧碎片瞬间吞没!坚固的舰体在风暴中如同纸船般被撕碎、扭曲,翠绿的生命光焰被狂暴的暗金与混乱的荧绿彻底覆盖、吞噬!
星图投影中,代表藻神舰队核心区域的整片星域,在那一瞬间,被一片急速膨胀、由燃烧的藻类残骸、混乱的能量乱流和致命的辐射污染构成的、混杂着暗金、荧绿与毁灭青黑色的**死亡星云**彻底覆盖!
烈焰焚天!藻神成烬!
整个“飞云”号指挥塔楼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璇玑玉衡核心符文因过载而发出的低沉嗡鸣,以及星图投影中那片无声燃烧、扩散的死亡星云,在疯狂冲击着所有人的视觉与神经。
“藻神…母舰…舰队…” 鲁肃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摇晃。他深知这藻类舰队对东吴、对整个人类抵抗熔金邪力的战略意义!那是沟通星海、汲取宇宙生机、镇压地脉邪源的希望!如今,竟在眼前化为宇宙尘埃!
“噗——!!!”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又撕心裂肺的闷响,打破了死寂!
只见周瑜身体猛地向前一躬,一手死死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撑在冰冷的符文控制台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一大口滚烫的、带着奇异暗金色光点的鲜血,如同喷溅的岩浆,狠狠喷洒在身前悬浮的星图投影之上!
鲜血瞬间被紊乱的能量蒸发,发出“嗤嗤”声响,在星图光幕上留下一片刺目的猩红污迹,与那正在燃烧扩散的死亡星云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凄厉绝伦的末日图景!
“都督!” 鲁肃和周围星官魂飞魄散,慌忙上前搀扶。
周瑜猛地抬手制止,手背青筋暴突,沾染着刺目的血迹。他强行挺首脊梁,抬起头,嘴角残留着触目惊心的血痕,脸色己由煞白转为一种濒临崩溃的蜡金!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锐利光芒,死死钉在星图投影中那片正在坠落的死亡星云上!
“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声都牵动着心脉,带来撕裂般的剧痛,鲜血不断从指缝和嘴角溢出。赤壁旧伤,在这目睹星舰陨落、希望破灭的巨大冲击和空间湮灭能量的精神反噬下,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爆发!
“不…不是天灾…” 周瑜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冰冷,“是…人为!”
他染血的手指,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点在星图投影中,那湮灭光柱的源头——炎谷深处!
“那光柱…熔金为骨…藻力为薪…沉重法则为引…是…是强行引导的复合湮灭!引爆点…在炎谷核心!” 周瑜的思维在剧痛中高速运转,每一个推断都如同刀锋般锐利,“能引动如此毁灭之力…必是触及了炎谷万载对抗的核心…元初冰魄…或…与之同阶的禁忌邪源!”
他的目光扫过星图中零陵方向那代表刘备军团气运、此刻却黯淡混乱到极点的光点:“刘玄德…雌雄剑龙气…入炎谷…死中求活…”
再扫过那代表诸葛亮精神烙印、此刻却微弱如风中残烛的光点:“孔明…七星藻鉴…零陵母巢…万民生机为引…”
最后,他的视线死死锁定在炎谷上空那片正在坠落的、燃烧着翠绿磷火的死亡星云碎片!星图清晰地捕捉到,无数巨大的、燃烧的藻类战舰残骸,正被地心引力捕捉,如同绿色的流星火雨,拖着长长的、混杂着暗金辐射尘的尾迹,朝着荆南、江东、乃至更广阔的区域,轰然坠落!
“好…好一个诸葛亮!好一个刘玄德!” 周瑜猛地发出一声混杂着痛楚、震撼与滔天怒火的厉笑!笑声牵动伤势,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以零陵万民残存生机为饵!引藻神母舰临空!再借炎谷禁忌之力…行此…玉石俱焚、破釜沉舟之计!” 他染血的手指几乎要戳进星图里那片代表零陵的黯淡光点,“焚我盟友星舰!断我江东外援!更引这蕴含熔金邪源与藻类怨念的毁灭残骸…污染江河大地!”
周瑜猛地抬头,目光穿透塔楼墨晶穹顶,仿佛看到了那正划破天际、朝着江东水域坠落的、燃烧着诡异绿火的巨大残骸!那残骸之中,逸散的熔金辐射与藻类怨毒,将如同最恐怖的瘟疫,污染水源,侵蚀地脉,遗祸无穷!
“为救一关羽!为夺一冰魄!竟不惜…拉整个荆南、拉我江东…乃至拉这残存的人间…陪葬?!” 周瑜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眼中燃烧的火焰几乎要焚尽理智,“刘玄德!诸葛孔明!尔等…好狠!好绝!”
“噗——!” 急怒攻心,牵动本源伤势,周瑜身体剧震,又是一大口带着脏腑碎片的暗金污血狂喷而出!鲜血溅落在冰冷的符文台面和星图之上,如同盛开的死亡之花。他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那挺拔如松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向后踉跄倒去!
“都督!” 鲁肃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周瑜的身体,入手处冰凉刺骨,气息紊乱微弱到了极点。
“子…子敬…” 周瑜靠在鲁肃臂弯,脸色金纸,气若游丝,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染红了素白的衣襟。他艰难地抬起染血的手,指向观星台外,那东南方向的铅灰色天穹。
鲁肃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只见数道燃烧着翠绿色磷火、拖曳着长长暗金色辐射尘尾迹的巨大阴影,如同自九幽地狱挣脱的复仇恶龙,正撕裂厚重的辐射云层,带着凄厉的破空尖啸(精神层面),朝着烟波浩渺、辐射尘埃笼罩的**长江水道**,轰然砸落!
其中一道最为庞大、如同山岳般的燃烧残骸,其坠落的轨迹终点,赫然指向——赤壁水寨下游百里,江东一处重要的淡水水源汇集地!
毁灭的余烬,终将污染生命的源泉。
周瑜死死盯着那坠落的天火,蜡金色的脸上,愤怒、不甘、算计、以及一丝洞悉宿命的冰冷,最终化为一声微不可察、却带着无尽寒意的叹息,消散在充斥着血腥与辐射尘埃的空气中:
“咳…刘玄德…诸葛孔明…此局…尔等…赢了眼前…却输了…整盘棋…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今日之后…恐…要…再添…我…周公瑾…之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