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苏黎世的清晨总是笼罩着一层的薄雾,沈鸿山授权律师事务所的玻璃幕墙在晨光中折射出冷硬的光。当沈氏集团法律顾问马丁·路德维希推开瑞士银行地下保险库那扇重达数吨的防爆门时,金属齿轮转动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沈明修站在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着西装袖口——那里还留着昨夜审阅文件时不慎烫出的烟疤。
保险柜内部铺着深紫色绒布,除了一叠用火漆封印的股权文件,最显眼的是个巴掌大的银质方盒。银盒边缘刻着模糊的鸢尾花纹,沈明修认得那是母亲苏晚晴最爱的图案。1998年那场吞噬一切的大火后,所有人都以为苏晚晴的遗体早己在坍塌的主宅里化为灰烬,连警方最终也只出具了“失踪人口”的证明。
“沈先生,您确定要现在打开吗?”路德维希律师的英语带着浓重的德语口音,他的金丝眼镜在灯光下闪过一丝犹豫。沈明修没说话,只是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枚黄铜钥匙——那是父亲沈鸿山临终前塞给他的,当时老人的手正插在氧气管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钥匙上“SWB”的缩血,首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银盒打开的瞬间,一股混杂着霉味的寒气扑面而来。里面整齐码放着十几块惨白的头骨碎片,最小的不过指甲盖大小。沈明修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的气管。他想起七岁那年,母亲抱着他在花园里看鸢尾花开,指尖划过他眉心时轻声说:“阿修,以后看到鸢尾花就要想到妈妈。”
DNA检测报告是三天后送到沈明修私人邮箱的。邮件标题栏只有一串冰冷的数字编号,附件里的结论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视网膜上:“检测样本与苏晚晴女士生前存档DNA吻合度99.97%,死亡时间推断为1998年11月17日21:00-23:00之间。”沈明修盯着电脑屏幕上“1998年11月17日”这串数字,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那正是沈家老宅失火的夜晚,官方记录里苏晚晴“失踪”的时间。
书房里的檀木钟摆敲了七下,沈明修才想起自己己经盯着报告看了西个小时。他起身走向书架最顶层,那里藏着母亲生前的樟木箱。箱底的丝绒衬里己经发脆,一本封皮磨损的皮质日记露了出来。日记本里夹着干枯的鸢尾花瓣,纸页边缘布满苏晚晴纤细的字迹。
“1998年9月3日,晴。砚秋送了我一支翡翠镯,水头极好,说是缅甸老坑料。她戴着同款在我面前晃了半天,倒像是生怕我看不出那点心思。只是那镯子戴在手上总觉得沉,夜里睡觉都能听到细微的‘咔嗒’声。”
沈明修的手指骤然收紧,日记纸页发出细微的撕裂声。沈砚秋——他那位总是笑意盈盈的二姑妈,此刻应该正在她的翡翠收藏室里。上周家庭聚餐时,他还看见沈砚秋手腕上戴着一只满绿翡翠镯,水头足得能映出人影。
凌晨两点,沈明修的宾利悄无声息地停在沈砚秋别墅后门。花园里的洒水器定时启动,水珠在月光下划出银色弧线。他绕到收藏室侧面,透过没关严的百叶窗缝隙,看见沈砚秋正站在保险柜前。
水晶灯的光芒下,沈砚秋的脸色比平时更显苍白。她面前的红木桌上摆满了翡翠饰品:手镯、吊坠、扳指,甚至还有一尊巴掌高的翡翠观音像。沈明修看见她拿起一支熟悉的满绿手镯——正是上周聚餐时戴的那支,指尖在镯身上摸索着什么。突然,她像是找到了机关,猛地用力一拧,手镯竟分成了两半,露出里面米粒大小的黑色元件。
“呵,老东西果然留了后手。”沈砚秋的声音带着一丝神经质的颤抖,她将手镯碎片扔进旁边的搪瓷盆里,拿起锤子狠狠砸下去。搪瓷盆里己经堆了不少碎翡翠,每一块碎片上都能看到类似的电子元件。
沈明修屏住呼吸,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录音笔。他看见沈砚秋砸完最后一尊翡翠观音,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金属盒,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十几支针孔摄像头。月光透过百叶窗照在她脸上,平日温和的笑容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苏晚晴啊苏晚晴,你当年要是乖乖听话,何至于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沈砚秋低声喃喃着,将摄像头倒进粉碎机,“可惜你那宝贝儿子现在才发现,等他明白过来,沈家早就改姓了。”
粉碎机的轰鸣声里,沈明修悄悄退后两步。他想起DNA报告里那个精确到小时的死亡时间,想起母亲日记里关于翡翠镯的记载,想起父亲临终前紧攥钥匙的手。瑞士银行保险柜里的头骨碎片突然有了温度,那不是骨灰的余温,而是从十九年前那场大火里蔓延至今的寒意。
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打在宾利车窗上。沈明修没有发动汽车,只是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对面传来路德维希律师略显疲惫的声音:“沈先生,这么晚了——”
“帮我准备两份文件。”沈明修打断他,目光穿过雨幕望向沈砚秋别墅亮着灯的窗户,“一份是将沈氏集团51%股权质押给瑞士银行的协议,另一份……”他顿了顿,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出规律的节奏,“是向国际刑警组织提交的,关于1998年沈家纵火案及苏晚晴女士被害的补充调查报告。”
挂掉电话时,天边己经泛起鱼肚白。沈明修打开车载音响,里面自动播放起苏晚晴生前最爱的那首《月光边境》。钢琴声流淌在雨夜里,他仿佛又看见母亲戴着那只翡翠镯,在鸢尾花丛中对他微笑。只是这一次,笑容背后不再是温柔,而是十九年未散的硝烟和藏在玉石深处的秘密。
瑞士银行的保险库依旧寂静,那只装着头骨碎片的银盒此刻正躺在沈明修的保险柜里。碎片在特制的惰性气体保护下泛着微光,像是无数双眼睛,默默注视着即将在沈氏集团掀起的风暴。而沈砚秋别墅的收藏室里,粉碎机己经停止工作,红木桌上只剩下一堆碎翡翠和未燃尽的鸢尾花瓣——那是沈明修昨晚离开前,悄悄放在粉碎机旁的。
雨还在下,沈明修发动汽车,宾利在晨雨中驶向市中心。他知道,这场持续了十九年的游戏,终于要开始下一章了。而瑞士银行保险柜里的那些头骨碎片,不过是揭开真相的第一块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