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口租界的夜色被探照灯切割成碎片。孟婉卿蜷缩在运煤船的底舱,煤灰混着汗水在她脸上结成硬壳。船身每一次摇晃,都让藏在煤堆下的那具尸体与她贴得更近——那是为了掩护她混入城而牺牲的地下党交通员。
"小姐,到了。"老船夫用烟斗敲了三下舱板,暗号般的节奏。
孟婉卿从煤堆中爬出时,月光正巧被乌云遮蔽。她摸出秦瑞给的铜制玫瑰怀表,表盘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磷光——十一点二十七分,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三十三分钟。
码头上的日本兵正在换岗。她借着阴影移动,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突然,一束强光扫过,她立刻贴紧墙壁,感受着砖石的冰冷透过单薄的衣料刺入骨髓。
"什么人?"
皮鞋踏在青石板上的声响越来越近。孟婉卿的手指摸到腰间别着的手术刀——从德济药房顺来的。就在脚步声即将拐过墙角时,一只黑猫从垃圾堆窜出,引来士兵一声咒骂和随意的枪响。
枪声惊动了码头上的海鸥。借着这阵骚动,她闪身钻进一条狭窄的弄堂。墙壁上满是弹孔和血迹,角落里蜷缩着几个冻僵的乞丐。其中一个小女孩抬起头,黑洞洞的眼睛里映出孟婉卿狼狈的身影。
"姐姐..."小女孩伸出枯枝般的手,掌心躺着一枚生锈的钥匙,"戴玫瑰怀表的人给的。"
钥匙齿痕与怀表背面的凹槽完美吻合。孟婉卿蹲下身,发现小女孩的脖颈后有块蝴蝶状胎记——和母亲实验室照片里那个助手一模一样。
"他在哪?"她压低声音问道。
小女孩的嘴唇蠕动着,吐出一个地址:"霞飞路23号,地下室。"突然,她的瞳孔剧烈收缩,盯着孟婉卿身后的某处,"快跑!他们来了!"
孟婉卿回头瞬间,看见两个穿西装的男子站在弄堂口。不是日本兵,却比日本兵更危险——他们戴着皮质手套,领口别着玫瑰形状的金属徽章。
"蔷薇卫队..."小女孩最后的低语消散在风中。
孟婉卿撞开一扇腐朽的木门,跌入满是霉味的仓库。月光从高处的气窗斜射进来,照亮堆积如山的木箱。她撬开最近的一个,里面整齐码放着贴有德文标签的玻璃瓶——"蔷薇"原液。
仓库深处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循声而去,她发现一扇伪装成墙面的铁门,锁孔与那把生锈的钥匙严丝合缝。
门后是间现代化实验室。离心机还在运转,培养皿中的粉色液体冒着诡异的气泡。实验台上摊开的笔记本上,母亲熟悉的笔迹让她瞬间红了眼眶:
"终极解毒剂配方:将携带基因密码者的骨髓液与蔷薇之泪按1:3比例混合..."
突然,背后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
"孟小姐,久仰。"山本大佐的中文流利得可怕,"令堂的笔记很有趣,可惜缺了最后一页。"
他身边站着个穿白大褂的欧洲人,金发碧眼,胸口别着德帝国科学院徽章。两人之间的手术台上,秦骁被铁链束缚,后背的皮肤己被完整剥离,露出泛着蓝光的肌肉组织。
"沃尔夫博士需要活体样本。"山本用枪管挑起孟婉卿的下巴,"而你,是最后的钥匙。"
孟婉卿的视线与秦骁相遇。他的眼神清明得可怕,嘴角勾起一抹决绝的笑。下一秒,整个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爆炸的气浪掀翻了实验台。
"快...走..."秦骁的唇形在烟雾中依稀可辨。
孟婉卿抓起最近的试管架砸向山本,趁其躲闪时冲向手术台。她的手刚触到锁链,沃尔夫博士的针管就刺入了她的颈动脉。
"完美的基因配对。"博士的蓝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终于集齐了..."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孟婉卿看见秦骁挣脱了锁链。他后背的血肉中伸出无数蓝色丝线,如同活物般刺入沃尔夫博士的胸膛。山本的子弹穿过秦骁胸口时,那些丝线突然暴长,将整个实验室缠绕成蓝色的茧。
再次醒来是在一间欧式卧室。天鹅绒窗帘隔绝了外界光线,壁炉里的火苗将人影投在墙上。孟婉卿试图起身,却发现手腕上连着输液管,淡蓝色的液体正缓缓注入血管。
"别动,基因重组需要72小时稳定期。"
声音从阴影处传来。轮椅轧过波斯地毯,露出一张与秦骁七分相似的脸——真正的秦大帅,左腿膝盖以下是空荡荡的裤管。
"您...还活着?"
"多亏你母亲的技术。"秦大帅掀开毯子,露出机械义肢上刻着的德文编号,"他们把我改造成了第一个活体武器,却没想到我能保持意识。"
他递给孟婉卿一份泛黄的电报:"这是你母亲最后的讯息。"
电报上的日期是母亲"坠崖"前一天,收件人代号"蔷薇之泪"。内容只有一行字:
"密码己植入女儿血脉,见光则现。L.M."
壁炉的火光突然变蓝。秦大帅猛地推开孟婉卿,自己却被从烟囱突入的黑影贯穿胸膛。山本大佐的武士刀滴着血,刀尖挑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找到你了,'蔷薇之泪'。"他的刀转向孟婉卿,"让我们看看,孟博士的女儿能承受多少痛苦..."
突然,整面落地窗轰然碎裂。一个浑身缠满蓝色丝线的人影破窗而入,丝线如活物般刺向山本。在刀光与丝线的缠斗中,孟婉卿看清了来人的脸——是秦骁,却又不是。他的皮肤下流动着蓝色光脉,眼睛己完全变成荧光色。
"快走..."他的声音像是千万个声音的合奏,"去江边...找...船..."
孟婉卿跌跌撞撞冲下楼梯,身后传来建筑坍塌的巨响。街道上警报声响彻云霄,探照灯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她混入惊慌的人群,向着江边跑去。
江岸停着一艘锈迹斑斑的货轮。舷梯旁站着个戴玫瑰怀表的老者,正是母亲照片中那个德国教授。
"上车。"他拉开一辆黑色轿车的门,"我们去终结这场噩梦。"
轿车驶入江底隧道时,教授递给她一支装有粉色液体的注射器。
"你母亲用自己做了第一个实验体。"他指着孟婉卿手臂上浮现的蓝色纹路,"这些纹路会在接触'蔷薇之泪'后重组为终极抗体。"
隧道尽头出现一道铁门。门开后,孟婉卿看见了此生最震撼的景象——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湖中央悬浮着水晶般的粉色晶体,正是"蔷薇"的本体。湖边站着十几个穿隔离服的人,每个人脖颈后都有蝴蝶胎记。
"欢迎来到反抗军总部。"教授按下墙上的开关,整个洞穴亮如白昼,"是时候唤醒你真正的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