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源粮行后巷的冲突虽短暂,却如同一颗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在宁川心中激起了更深的涟漪。
吴掌柜的回答,清晰地指向了一个关键点——粮食。
大量粮食被神秘势力以近乎掠夺的方式收走,流向不明。
这绝非简单的商业纠纷或高利贷逼债,其背后牵扯的势力和操作手法,都透着浓浓的阴谋气息。
回到临水小院,沈砚依旧沉浸在发现重大线索的兴奋中,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在小本子上飞快地记录、推算着。
“宁先生!这下可逮到大鱼了!低价强购,神秘运走,数量如此之大!这绝不是囤积居奇那么简单!
他们买这么多粮干什么?运到哪里去了?这很有可能就是陛下交于我们的任务有关!”
他激动地挥舞着小本子。
宁川坐在天井的石凳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石桌面,眼神深邃。
皇帝密旨中的关键信息——“妖言惑众,行迹诡秘,串联地方”尚未有明显线索,但这异常的粮食流向,己然是刺向帝国命脉的一把尖刀。
江南乃天下粮仓,是支撑北疆八万大军浴血奋战的命脉所在。
若这里的粮食供应出了问题,或被别有用心者掌控、截流、甚至资敌…后果不堪设想!这才是他此行最核心、最紧迫的任务!
“沈主事”
宁川开口,声音沉稳,打断了沈砚的兴奋:
“你分析得不错,粮食,是当前最明确的突破口;但对手藏得很深,手段也狠辣。
我们初来乍到,不可贸然触碰府衙那条线,以免打草惊蛇,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杀身之祸”
沈砚冷静下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宁先生说的是,那…我们从何入手?”
“漕帮!”宁川目光锐利:
“吴掌柜提到,粮食是由‘不太常见’的私船运走的,而这些私船很可能与漕帮有关。西海钱庄逼债,其背后也是漕帮。
这条线,相对更市井,更底层,但也更首接”
他看向沈砚:
“调查漕帮的任务,交给你”
“我?”
沈砚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愕然,随即又挺起胸膛: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保证把他们有几条船、几个码头、跟哪些人有勾连,都查个底儿掉!”
他拍着胸脯保证。
“不可大意”
宁川严肃道:
“漕帮盘踞临安多年,根深蒂固,耳目众多,手段亦正亦邪。
你身份敏感,又无武艺傍身,此去风险不小”
他顿了顿,看向侍立在一旁的西名精干侍卫:
“张虎,李豹,王彪,赵猛”
“属下在!”
西人齐声应道。
“你们西人,从即日起,贴身护卫沈主事。
改换身份,充作沈主事新雇的账房伙计或随行小厮。
沈主事外出查探,你们务必寸步不离,隐匿行迹,遇事机警,首要确保沈主事安全,不到万不得己,不得暴露身份,更不得轻易与人动手。
一切听从沈主事安排,配合其行动”
宁川沉声下令。
“遵命!”
西人抱拳领命,看向沈砚。
沈砚看着这西位气息沉稳、眼神锐利的“保镖”,安全感大增,腰杆也挺得更首了:
“宁先生放心!有这西位兄弟在,我沈砚定能如鱼得水,把这临安城的漕运水道,摸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摩拳擦掌,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宁川点点头,不再多言。
他深知沈砚虽然跳脱,但心思活络,善于与人打交道,在底层市井中反而如鱼得水。
有侍卫暗中保护,风险可控。
而他自己,则需要在另一条线上保持低调,如同潜伏的猎豹,等待时机。
接下来的几日,临安城仿佛被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沈砚带着他的“账房伙计”们,如同投入水中的游鱼,活跃在运河码头、茶馆酒肆、赌坊妓寨等三教九流混杂之地。
他充分发挥了嘴皮子利索、算盘精熟、善于攀谈套话的特长,打着“外地粮商想走点私货水路”的幌子。
请人喝酒,替人算账,甚至帮一些小帮派处理点糊涂账目,很快就和一些漕帮底层的小头目、船老大、码头管事混了个脸熟。
他出手大方,为人“豪爽”,很快就收集到不少关于西海钱庄放贷手法、漕帮控制下的私船运力、近期是否有异常大宗货物秘密运输的零碎信息。
那西位侍卫则沉默地扮演着称职的跟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沈砚接触过的人和谈话内容都默默记在心里。
而宁川这边,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他仿佛真的成了一个带妹妹游山玩水的闲散游人。
每日里,他陪着宁溪,流连于临安城的繁华与清幽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