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免礼!”赵迁大笑着摆手,宽大的衣袖带翻了案几上的果盘,柑橘滚了一地。
他浑不在意地搂过身边的美人:“白狄,给两位爱卿斟酒。”
白狄今日穿着一袭水红色深衣,雪白的脖颈上戴着金丝璎珞。
她盈盈起身时,与郭开交换了一个隐蔽的眼神。
“听说相邦近日为寡人寻来一批西域乐师?”赵迁突然问道,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酒樽。
郭开心头一跳。
这是他三日前随口编的借口,实则是为了掩护混入城的秦军细作。
“是、是,只是乐师们水土不服,还在调养...”
“哦?”赵迁拖长了音调,忽然拍手道,“那正好!白狄新排了支舞,爱卿们先睹为快!”
随着清脆的击掌声,一队舞姬鱼贯而入。
白狄起身来到殿中央,水袖轻扬,开始翩然起舞。
她的舞姿曼妙如游龙,每次旋转到郭开和赵佾面前时,都会微不可察地摇头。
赵佾急得额头冒汗。
这摇头是什么意思?秦军没来?还是计划有变?
丝竹声越发急促,白狄的舞步也越来越快。
突然,她一个旋身,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向郭开做了个“危险“的手势。
郭开还未来得及反应,赵迁却突然大笑:“好!赏!”
乐声戛然而止。
白狄伏地谢恩,起身时面色己恢复如常。
“报——“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喊声。
一名侍卫冲进来跪地:“禀大王,武成君急报,发,秦军突然发兵夜袭城,有内奸试图开门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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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开手中的酒樽当啷落地。赵佾猛地站起,又强自按捺着坐下,袍袖下的双手不住颤抖。
赵迁却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这等小事也来烦寡人?要他这个武成君干什么吃的。”
他醉醺醺地指着郭开,“相邦,你说是不是?”
“王、大王圣明...”郭开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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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迁突然凑近,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郭开脸上:“相邦怎么出汗了?很热吗?”
不等回答,他又仰头大笑,“来人,把窗都打开!”
夜风涌入殿内,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在明灭的光影中,郭开看到赵迁的眼神清明如刀,哪有半分醉意?他心头剧震,暗叫不好。
白狄忽然轻咳一声:“大王,夜己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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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什么深!”赵迁一把搂过她,“寡人难得有兴致,今晚谁都不准走!”
他醉眼迷离地指着郭开和赵佾,“你们,就在宫中住下!”
赵佾面如土色,求助地看向白狄。
美人几不可察地蹙眉,轻轻摇头。
殿外隐约传来甲胄碰撞的声音,不知是正常巡逻还是...
“怎么?不愿意陪寡人?”赵迁突然沉下脸,方才的醉态一扫而空。
郭开扑通跪下:“臣等荣幸之至!”
他暗中扯了扯赵佾的衣角。
赵佾这才如梦初醒,慌忙跟着跪下谢恩。
赵迁的表情又变得和煦如春风:“这才对嘛。”他拍拍手,“接着奏乐!今晚不醉不归!”
丝竹声再起,但此刻听在郭开耳中,却像是催命的丧钟。
他偷眼望向殿外,月光下的宫墙如铁桶般将清凉殿围得严严实实。
远处隐约传来梆子声——西更天了,秦军到底在哪?
殿内烛火通明,青铜兽炉中升腾着袅袅青烟,将整个宴饮大殿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舞姬们水袖翻飞,轻盈如燕。
赵迁斜倚在王座之上,手中青铜酒爵微微摇晃,琥珀色的酒液在烛光下泛着的光泽。
他看似沉醉于歌舞,实则眼角余光始终在观察着殿内众人的一举一动。
白狄依偎在赵迁身侧,纤纤玉指不时为他斟酒,那双看似含情脉脉的眸子深处却藏着不易察觉的警惕。
郭开与赵佾坐在下首,二人时不时交换眼色。
“报——“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宴会的歌舞升平。
一名侍卫慌张闯入,跪倒在地:“禀大王,邯郸郡守蔺诚有紧急军情求见!”
赵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旋即恢复醉眼朦胧之态,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宣。”
殿门轰然洞开,蔺诚一身戎装,甲胄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大步流星踏入殿中。
他身后两名亲兵押解着两个五花大绑的男子,那两人衣衫褴褛,脸上布满血痕,显然受过严刑拷打。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臣蔺诚,参见大王!”蔺诚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如钟。
他抬起头时,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臣抓到了两个通敌叛国的内奸!”
赵迁手中的酒爵微微一顿,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哦?内奸?”
白狄的手指在赵迁衣袖上不自觉地收紧。
郭开与赵佾则面色骤变,酒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酒液溅湿了华贵的衣袍。
蔺诚猛地起身,一把揪起其中一名囚犯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说!把你刚才招供的话,当着大王的面再说一遍!”
那囚犯颤抖着嘴唇,声音细如蚊蚋:“小、小的该死...是郭开大人和春平君...命小的...趁夜打开北门...放秦军入城...”
“胡说八道!”郭开拍案而起,脸色铁青,“大王明鉴,这分明是栽赃陷害!”
赵佾也慌忙离席跪地:“大王,老臣对大赵忠心耿耿,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这必是有人蓄意构陷!”
蔺诚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双手呈上:“大王,这是二人的亲笔供词,上面详细记载了他们如何受郭开与赵佾指使,以及约定的暗号、时间。
昨夜他们果然按计划行动,幸得臣早有防备,己将潜入城中的秦军细作尽数歼灭!”
赵迁接过竹简,慢条斯理地展开,眼神在字里行间游走。
整个大殿静得可怕,只有竹简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
白狄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她悄悄向殿外使了个眼色,一名宫女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砰!”赵迁突然将竹简重重拍在案几上,酒器震得叮当作响。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怒火喷薄而出:“蔺诚!你好大的胆子!”
这一声怒喝如同惊雷炸响,所有人都愣住了。
蔺诚满脸错愕,显然没料到赵迁会是这般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