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宣。”赵迁不情不愿地挥了挥手。
赵嘉与蔺诚快步进殿,行礼时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在看到郭开、赵佾时微微一顿。
赵嘉上前一步:“臣有要事禀告,请大王...”
“有话快说。”赵迁不耐烦地打断他,手指在酒樽边缘不耐烦地敲击着。
蔺诚与赵嘉交换了一个眼神,压低声音道:“此事关系重大,恐有泄露之虞...”
郭开突然冷笑一声:“武成君这是何意?莫非我等都是外人不成?”
白狄轻轻“啊“了一声,委屈地看向赵迁:“大王,臣妾是否该回避...”
“不必!”赵迁猛地将酒樽砸在案几上,琥珀色的酒液溅湿了白狄的衣袖,“有什么话,当着众人的面说!”
赵嘉面露难色,手不自觉地按在胸前。
郭开眯起眼睛,突然指着他喝道:“武成君,你怀里藏的是什么?”
殿内顿时一静。
赵佾也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警惕:“莫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赵迁的醉意似乎清醒了几分,他盯着赵嘉的胸口:“拿出来。”
“只是...只是一些寻常公文...”赵嘉的声音有些发紧。
“庞美!”赵迁高喊一声。
殿外立刻走进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把武成君怀中之物给寡人取来!”
庞美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赵嘉面前。
赵嘉与蔺诚对视一眼,终于缓缓从怀中取出那卷羊皮地图。
庞美接过时,赵嘉的手指微微发抖,似乎极为不安。
赵迁一把抓过地图,粗鲁地展开。
白狄凑近看去,只见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山川河流,几处用朱砂特别圈出的地点格外醒目。
赵迁的目光在图上逡巡,突然瞪大了眼睛。
“好!好!”他猛地拍案而起,差点打翻酒壶,“天助我也!”
白狄柔声问道:“大王为何如此欣喜?”
赵迁兴奋地指着地图:“看这里!秦军的粮仓位置!寡人若亲率精骑突袭,必能一举焚之!”
赵嘉与蔺诚闻言,立刻跪倒在地:“大王不可!”
“为何不可?”赵迁脸色一沉。
蔺诚叩首道:“秦军狡诈,此情报未必可靠。且大王万金之躯...”
“住口!”赵迁厉声打断,“你是在质疑寡人的武勇?”
郭开轻咳一声,意味深长地道:“武成君和蔺郡守如此紧张,莫非...另有隐情?”
赵佾也阴阳怪气地附和:“是啊,听说武成君近来频繁调动部曲,不知意欲何为啊?”
白狄轻轻“呀“了一声,怯生生地看向赵嘉:“武成君该不会...”
赵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突然冷笑起来:“蔺诚,你一向与武成君交好,今日这般阻挠寡人建功,莫非是想助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己经再明显不过。
赵嘉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愤怒,但很快又压抑下去。
他重重叩首:“臣对大赵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臣只是担忧大王安危...”
“够了!”赵迁一脚踢翻案几,杯盘狼藉,“寡人心意己决!庞美,立刻点齐两万精骑,蔺诚,三日后你随寡人出征!”
蔺诚悲愤地抬起头:“大王!郭开、赵佾谗言惑主,白狄来历不明,臣等一片赤诚...”
“滚出去!”赵迁暴怒,“再敢多言,以谋反论处!”
赵嘉拉住还要争辩的蔺诚,两人重重叩首后退出殿外。
走出宫门时,寒风突然又起,卷起地上的残雪。
赵嘉回头望了一眼王宫,眉宇间的忧色依然没有化去。
“这就成了?”蔺诚低声问。
赵嘉微微摇头:“大王的心思我是猜不透了,不管过到如今,我们只能相信他。”
两人踏着暮色离去,身后宫墙内又传来阵阵笙歌。
百花楼内,熏香缭绕,锦帐低垂。
郭开与赵佾步履匆匆地踏入雅间,珠帘被掀起时带起一阵细碎的碰撞声。
“赢姑娘,”郭开压低嗓音,眼中闪烁着隐秘的兴奋,“刚得的消息——赵迁要御驾亲征了。”
赢雪己经从白狄那里得到了消息,并不如何惊讶,淡淡地问:"他哪来这么大的胆量?"
赵佾冷笑一声,袖袍一甩:“还不是赵嘉前些日子连战连捷,让那小儿以为秦军不过尔尔。”
他语气里透着轻蔑,“不自量力!”
郭开眯起眼睛,像只嗅到腥味的狐狸,阴恻恻地补充道:“当年他使手段夺了赵嘉的王位,如今最怕的就是赵嘉的威望盖过他。”
他捻着胡须,“这次急着出兵,无非是想踩着秦军的尸骨,给自己树威罢了。”
赢雪若有所思地轻抚茶杯边缘:“那么赵迁这么干,赵嘉和蔺诚就会陪着他胡来吗?”
郭开闻言冷笑,“我太了解这两个人了。赵嘉和蔺诚虽然有些才干,却满脑子都是愚忠。”
他向前倾身,声音中带着讥讽,“今天赵迁又当众说出蔺诚曾想协助赵嘉篡位的话,这等于是把刀架在了他们脖子上。现在这两人就是有一万个不愿意,也绝不敢违背赵迁的旨意了。”
“不过...”郭开突然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等赵迁被擒、邯郸城破之后,我们需防备赵嘉和蔺诚带着赵国宗族逃往代地继续顽抗。这两人若得自由,必成心腹大患。”
赢雪轻轻颔首,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她起身走向窗边,夜风吹动她的衣袂,仿佛一朵绽放在黑暗中的白莲。
“春平君似乎还有疑问?”她没有回头,却准确捕捉到了赵佾欲言又止的表情。
赵佾眉头紧锁,手指不停敲击着剑柄:“赢姑娘,我确实有一事不明。你之前设下这诱敌之计时,如何确定赵军一定会出城?即便出城,秦军就一定能取胜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怀疑,“赵军虽不如秦军精锐,但据城而守尚有一战之力。若贸然出击...”
赢雪突然转身,月光从她身后洒落,为她镀上一层银边。
她唇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谁出城都无所谓,出城后会不会被秦军消灭也无所谓。”
她的声音轻柔如羽毛拂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最后赢的一定是大秦。”
郭开和赵佾面面相觑,满头雾水。
郭开擦了擦额头上不知何时渗出的汗珠:“赢姑娘此言何意?若赵军不出城,或是出城后击败秦军,那...”
“郭相邦多虑了。”赢雪缓步走回几前,重新为二人斟茶,“棋局早己布好,只待收官。赵迁出城之日,便是真相大白之时。”
她将茶杯推向二人,“两位只需按计划行事,静候佳音即可。”
赵佾盯着赢雪看了许久,突然嗤笑一声:“赢姑娘好大的口气。莫非秦军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后手?”
赢雪笑而不答,只是轻轻抿了一口茶。
烛光下,她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令人捉摸不透。
郭开见状,连忙打圆场:“春平君多心了。赢姑娘运筹帷幄,自然有万全之策。”
他谄媚地笑着,额头上的汗珠却越来越多,“只是...若能稍稍透露一二,我们也好配合得更周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