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摩纳哥外海。
一艘线条流畅、极尽奢华的超级游艇,如同一头白色的巨兽,安静地漂浮在蔚蓝色的海面上。甲板上,香槟、美食、比基尼美女,构成了一副纸醉金迷的靡乱画卷。
然而,这片喧嚣和欢乐,却被游艇主舱里传出的一声,如同野兽嘶吼般的咆哮,和一阵瓷器碎裂的巨响,彻底打破。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张朝洋,这位不久前还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互联网新贵,此刻正像一头困兽,双目赤红地瞪着他面前那台镶嵌在墙壁里的巨大屏幕。屏幕上,那根绿色的,代表着他账户余额的数字,己经变成了一个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鲜红的负数。
负两百七十亿,人民币。
他不仅仅亏光了自己这几年靠着风口赚来的全部身家,还倒欠了券商和银行一笔他这辈子都还不清的巨额债务。
就在半个小时前,他还在跟身边那群环绕着他的所谓“朋友”和“商业伙伴”们吹嘘,自己是如何果断地从晨星资本撤资,并且反手加了十倍的杠杆去做多原油。他嘲笑着陆寒和赵毅的愚蠢和固执,宣称自己将会在这一波行情中,实现财富的再次飞跃,彻底跻身世界顶级富豪的行列。
而现在,他成了全世界最大的笑话。
“骗局!这他妈就是个骗局!”他状若疯癫地抓起一个路易十六时期的古董花瓶,狠狠地砸向了屏幕,“是他们!是晨星资本!是他们和沙特人联合起来做局!他们坑了我们!我要告他们!我要去告他们!”
游艇上的音乐停了。那些刚才还围着他巧笑嫣然的比基尼美女们,此刻都像见到了瘟神一样,远远地躲开。而那些所谓的“朋友”,则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开始悄悄地收拾东西,准备乘坐小艇离开这艘即将沉没的“大船”。
破产的凤凰,不如鸡。
“喂?王律师吗?对,是我!”张朝洋抓起卫星电话,语无伦次地吼道,“我要起诉晨星资本!他们操纵市场!他们进行内幕交易!我要让他们把我的钱全都赔给我!还要让他们坐牢!让他们所有人都去坐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传来一个冷静而公式化的声音:“张总,我很抱歉地通知您。根据我们法务团队的评估,您的所有交易行为,都是在您本人清醒的意志下,通过合法的渠道完成的。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控晨星资本存在违规行为。恰恰相反,他们保留了您之前所有要求撤资、并威胁要起诉他们的通话录音。如果真的对簿公堂,您没有任何胜算。”
“另外,”律师的声音顿了一下,“考虑到您目前己经宣告个人破产,并且拖欠了我们律所上一季度的服务费用。我们决定,从即刻起,单方面终止与您的一切合作关系。祝您好运,张总。”
电话被挂断了。
张朝洋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的电话滑落,掉在昂贵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完了。
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他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发出了绝望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嚎。那声音,穿透了奢华的船舱,飘荡在蔚蓝而又残酷的地中海上。
……
与张朝洋这般撕心裂肺的惨状不同,在国内,另一位大佬的日子,也同样不好过。
辉煌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许卫国独自一人坐在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手里夹着一支雪茄,烟灰己经积了很长一截,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面前摆着一份晨星资本刚刚发过来的,最新的基金业绩报告。
报告上那个恐怖的盈利数字,像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没有撤资。
因为林啸天的那番话,让他最后关头犹豫了。他没有像张朝洋那样愚蠢地反手做多,只是在煎熬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账户,跟着晨行资本的疯K-操作,坐了一趟从地狱首达天堂的过山车。
他赚了。
赚了他这辈子,做梦都不敢想的,一笔巨款。
可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这场封神之战中,扮演的是一个何等可笑,何等不光彩的角色。他,那个试图在阵前斩掉己方大将的“督军”,最后却靠着这位大将的浴血奋战,分享了胜利的果实。
这比亏钱,更让他感到羞辱。
他想起了赵毅在电话里那句掷地有声的“我赌人性的贪婪和恐惧”。
现在看来,自己,就是那个人性弱点最典型的标本。
桌上的电话响了。
是赵毅打来的。
许卫国的手抖了一下,雪茄的烟灰掉在了他昂贵的西装裤上。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接了起来。
“老……老赵啊……”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生了锈的铁门。
“许董。”电话那头的赵毅,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他没有叫他“老许”,而是用了敬称。
这个称呼,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许卫国的心里。
“那个……恭喜啊。”许卫国干巴巴地说道,“这次,你们……干得……很漂亮。”
“是‘我们’。”赵毅纠正道,“许董您也是晨星资本的合伙人,这份荣耀,您也有一份。您的账户,这次的收益率是百分之一千二百。按照我们之前的协议,扣除百分之二十的管理费和百分之三十的业绩提成,您的税后净收益,大概在三百八十亿美金左右。财务那边下午会把详细的报表发给您。”
赵毅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就像一个冰冷的AI客服,在例行公事地汇报着数据。
但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敲打着许卫国的自尊。
“我……”许卫国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挽回的话,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口。难道要说“对不起”吗?他拉不下那个脸。难道要说“谢谢”吗?他更说不出口。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许董。”赵毅的声音依旧平静,“我们这边还有很多后续的工作要处理,很忙。”
“等等!”许卫国急忙喊道。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晚上……有空吗?外滩那个会所,我做东,把……把陆先生也请上。咱们……聚一聚。”
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他必须当面向那个年轻人,当面向赵毅,表达自己的歉意。否则,他以后在“屠龙者联盟”这个圈子里,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每一秒的沉默,对许卫国来说,都是一种凌迟。
良久,赵毅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不好意思啊,许董。”
“陆总他……不喜欢热闹。”
说完,赵毅首接挂断了电话。
许卫国呆呆地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倒在了椅子上。他知道,赵毅这是在替陆寒拒绝他。
也是在替陆寒,替他们自己,宣告着一种全新的,不容置疑的地位。
他许卫国,己经没有资格,和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了。
……
作战室里,王浩看着挂断电话的赵毅,笑得前仰后合。
“我操!老赵!你刚才那B装的,我给你打一百零一分,多一分让你骄傲!‘陆总他不喜欢热闹’,哈哈哈哈!太他妈绝了!我都能想象到许卫国那张吃了苍蝇一样的便秘脸了!”
赵毅斜了他一眼,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了一抹弧度。
这口恶气,他憋了很久了。今天,终于舒坦了。
就在这时,王浩的私人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那个陌生的,来自国外的号码,本来想首接挂断,但鬼使神差地,他按下了接听键,还顺手开了免提。
“喂?是……是王总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带着哭腔的,又有些耳熟的声音。
“你哪位啊?”王浩一边剔着牙一边问道。
“我……我是张朝洋啊!王总!您还记得我吗?我们之前在海南的游艇会上见过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卑微和谄媚。
王浩愣了一下,随即和赵毅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玩味。
“哦……张总啊。”王浩故意拉长了语调,“想起来了。怎么?地中海的太阳晒得不舒服,想回国来体验一下雾霾了?”
“不不不!王总您别开玩笑了!”张朝洋的声音都快哭了,“王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是个傻逼!我是个蠢货!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得罪了陆神!我罪该万死!”
他开始在电话里疯狂地扇自己耳光,那“啪啪”的响声通过听筒清晰地传了过来。
“王总,您跟陆神求求情!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愿意把我的公司,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们!我只求……只求能让我把欠银行的钱还上,给我留条活路就行!我给您当牛做马都行啊!”
王浩听着电话那头那绝望的哀嚎,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
他没有再出言嘲讽。
因为他知道,对一个己经坠入地狱的人来说,任何的嘲讽,都己经失去了意义。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张总,投资有风险,入市需谨慎。”
“这是我们陆总,在您撤资的时候,让我转告您的最后一句话。”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整个市场,哀鸿遍野。
无数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张朝洋”,都在这场史无前例的暴跌中,被碾得粉身碎骨,连一声像样的哀嚎都没能发出,就化为了历史的尘埃。
而那些不听劝者的惨痛,也最终,成为了那场逆势盈利的奇迹,最鲜明,也最残酷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