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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
颜以安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准时将一份逻辑清晰、数据详实、图文并茂的设计方案PDF，发到了于嘉穆的邮箱。
邮件正文只有最简洁的「于总，方案己发送，请查收。」，连个多余的句号都没有。
做完这一切，她瘫在椅子上，感觉灵魂都被抽干了。
手指冰凉，胃里像塞了一团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往下坠。
晚上七点……
这个时间点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让她坐立难安。
她强迫自己处理其他工作，但效率低得可怕，文档上的字像蚂蚁一样爬来爬去，根本进不了脑子。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
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玻璃幕墙上，发出沉闷的噼啪声，天色迅速暗沉下来，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六点五十分。
AIE大厦里的人己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星加班的灯光。
17楼的协作中心空旷得吓人，惨白的灯光映照着冰冷的设备和空荡的工位。
颜以安深吸一口气，像是即将奔赴刑场的囚徒。
她抱起打印好的厚厚一沓方案资料，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看了一眼窗外黑沉沉的雨幕和那面如同深渊巨口般的单向玻璃幕墙，咬了咬牙，走向通往顶层的专属电梯。
电梯平稳上升，数字不断跳动。
颜以安的心跳也跟着加速，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叮——”
电梯门在顶层无声滑开。
总裁办公室所在的区域一片寂静，只有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象征着绝对权力的双开门虚掩着，透出一线暖黄色的灯光，在冰冷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危险。
颜以安站在电梯口，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鼓起勇气，一步一步，如同踩在刀尖上，走向那扇门。
她抬手，指关节僵硬地敲了敲门板。
“进。” 门内传来于嘉穆低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颜以安推开门。
巨大的办公室内只开了一盏低矮的落地阅读灯，光线昏黄，将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男人身影拉得模糊而极具压迫感。
他背对着门口，面朝着落地窗外黑沉沉的雨幕和城市模糊的灯火，只留下一个冷硬如雕塑般的背影。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冷香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于总，方案带来了。” 颜以安的声音干涩发紧，努力维持着平稳，但尾音还是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站在门口，一步也不敢往里多走，仿佛门口就是安全区。
于嘉穆缓缓转过身。
昏黄的光线下，他的脸半明半暗，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平静无波地落在她身上。
他穿着白天的深灰色西装，领带己经扯松，少了几分白天的冷硬，却多了几分居家的……危险气息？
“过来。”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颜以安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硬着头皮，抱着资料，一步一步挪到宽大的办公桌前，在距离他办公桌至少还有两米远的地方站定。
这个距离，既保持了基本的礼貌，又最大限度地远离了他。
于嘉穆的目光在她刻意拉开的距离上停留了一瞬，眸色似乎更深沉了些。
他没说什么，只是朝她对面的椅子抬了抬下巴：“坐。”
颜以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只坐了半个屁股，脊背挺得笔首，像一根绷紧的弦。
她把厚厚的方案资料放在桌上，推到于嘉穆面前。
“于总，这是第二阶段情感化触点设计的详细方案，包含用户分层数据、触点设计逻辑、预期效果及与第一阶段核心路径的衔接……” 她语速飞快，像背书一样，试图用最快的速度完成这场“汇报”，然后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空间。
“开始吧。” 于嘉穆打断她，身体微微后仰，靠在宽大的椅背里，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姿态看似放松，但那锐利的目光却如同探照灯，牢牢锁定在她脸上。
颜以安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赶紧低下头，翻开方案第一页，开始机械地念起来。
她的声音干巴巴的，毫无起伏，眼神死死盯着纸上的字，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窗外，雨势越来越大，狂风卷着雨点猛烈地拍打着玻璃，发出呜呜的声响，更添了几分阴森。
于嘉穆并没有认真听她念什么。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在她身上逡巡。
昏黄的灯光下，她低垂着头，露出一小截白皙脆弱的脖颈。
因为紧张，她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微微颤抖着。
嘴唇紧抿着，没什么血色。
她身上那件略显单薄的职业套装，在办公室偏低的空调温度下，似乎让她有些冷，肩膀几不可查地瑟缩了一下。
她在害怕。
很害怕。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于嘉穆的心口。
下午在会议室里那股被刻意回避的刺痛感，再次翻涌上来，甚至比那时更清晰、更尖锐。
他把她叫来，是想让她正视他，是想……弄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
可为什么看到她这副惊弓之鸟的样子，他非但没有掌控一切的，反而觉得……胸口堵得慌？
颜以安念完了第一部分，停顿了一下，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于嘉穆一眼，想看看他的反应。
这一眼，却正好撞进他深邃复杂的目光里！
那目光里有审视，有探究，但似乎……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困惑和……烦躁？
颜以安吓得立刻低下头，心脏狂跳，后面要说什么全忘了！大脑一片空白！
“继续。” 于嘉穆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颜以安慌乱地翻着资料，手指都在抖：“啊……第二部分是……是……” 她卡壳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就在这时——
“咔嚓——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黑沉沉的夜空，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在头顶炸响！
仿佛整个大楼都随之震动了一下！
“啊——！” 颜以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魂飞魄散！
她本就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瞬间断裂！
尖叫一声，身体猛地向后一缩，手中的方案资料哗啦一声全掉在了地上！
她下意识地抱住了头，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瑟瑟发抖，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无助。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窗外哗哗的雨声和颜以安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喘息声。
于嘉穆也被这惊雷震了一下，但他更震惊的是颜以安的反应。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如此惊恐的样子。
那个在会议室里条理清晰反驳他的女人，那个在工位上专注工作的女人，此刻像个被吓坏的孩子。
一股强烈的、陌生的情绪瞬间击中了他！
是心疼？是保护欲？还是……一种更深沉的懊悔？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朝她走去。
颜以安感觉到阴影笼罩下来，惊恐地抬起头，看到于嘉穆正朝她走来，高大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她吓得猛地往后缩，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别过来！” 她失声尖叫，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
于嘉穆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他停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看着她如同受惊小鹿般惊恐的眼神，看着她蜷缩着瑟瑟发抖的身体，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怕他。
怕到了骨子里。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将他心底那点刚升起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彻底浇灭，只剩下冰冷的、刺骨的……痛楚。
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窗外，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映亮了于嘉穆脸上那从未有过的、混杂着震惊、无措、懊悔和……某种更深沉情绪的表情。
办公室内，只剩下哗哗的雨声，和两个在昏黄灯光下僵持的身影。
一个惊恐无助，一个……心痛如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