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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沈念坐在妆台前，望着铜镜中自己泛着金光的竖瞳发愁。
这是体内魄完全觉醒后的副作用——每当情绪激动，她的瞳孔就会不受控制地变为赤练族特有的竖瞳。
今早被陆之衍那般撩拨，此刻右眼己经完全变成了金色竖瞳，左眼则还保持着人类的模样。
沈念对这种不可控，不觉有着生气。
"又来了..."她懊恼地拍了拍脸颊，试图让异变消退。
可是无济于事。
一双温暖的大手突然从后方覆上她的肩膀。
陆之衍不知何时己梳洗完毕，一袭墨蓝长袍衬得肩宽腰窄，发丝用一根玉簪随意挽起，比平日多了几分随意。
"怎么？"他俯身凑近铜镜，下巴轻蹭她发顶。看着她的焦躁不安，用他的方式安抚着。
沈念下意识侧头避开他的视线，不让他看到眼神中的异样："别看...丑死了..."
"谁说的？"陆之衍强硬地扳过她的脸，首视那双异色瞳孔，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美极了。"
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她右眼下方，那里有几片细小的金色鳞片正在阳光下闪烁。
沈念紧张地屏住呼吸——要知道在中原，异瞳可被视为异类，她不想遭受异样的眼光。
陆之衍却像发现珍宝般，低头在那片鳞片上落下一吻："我的小念念...有这样别样的美。"
沈念心头一颤，异瞳因情绪波动又扩散了几分。
陆之衍察觉到她的变化，低笑着将她转过来，捧起她的脸细细端详："让我看看...是不是激动时会变得更明显？"
"你...你别闹..."沈念羞得想躲，却被他牢牢固定住。
"没闹。"陆之衍神色认真，"我在研究怎么帮夫人控制赤练族特征。"他眨眨眼，"毕竟...总不能每次亲你都要变竖瞳吧？"
沈念气结，伸手去掐他腰间。陆之衍敏捷地闪开，顺手从妆台上拿起木梳："转过去，我给你梳头。"
这个提议让沈念愣住了。陆之衍给她梳头？那个剑不离手的陆大将军？
"怎么？不信我会？"陆之衍挑眉，"将军拿剑的手最稳了。"
沈念将信将疑地转过身。木齿穿过长发的感觉出乎意料的舒适，陆之衍的动作轻柔得不像话，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小时候...常给祖母梳头。"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她老人家眼睛不好，自己总梳不整齐。"
沈念心头一痛，眼睛突然发酸。
陆老夫人以前对她的种种都浮现在眼前，莫不是柳昭然，陆家老夫人也不会这么早就仙逝。
这也是陆之衍心中的痛吧！
陆之衍很少提及往事，尤其是关于他的父亲，陆老夫人。
"之衍..."
"好了。"陆之衍将最后一缕发丝绾好，插上一支金步摇，"看看喜不喜欢？"
沈念望向铜镜，不由怔住——发髻并不复杂，但每一处转折都恰到好处，金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她额心若隐若现的逆鳞相得益彰。
"喜欢吗？"陆之衍从镜中看她，眼中带着罕见的期待。
沈念突然转身扑进他怀里，将脸埋在他胸前："喜欢..."声音闷闷的。
陆之衍笑着搂住她，轻抚她后背："这么感动？那以后天天给你梳。我还要帮你画眉。古书上说，这些都是恩爱夫妻之间要做的。"
"谁要你天天..."沈念抬头瞪他，却发现自己的异瞳不知何时己恢复正常。她惊讶地眨眨眼："咦？"
"情绪平稳就会消退。"陆之衍点点她鼻尖，"所以夫人要少生气，多..."他故意拖长音调，"多让我亲亲。"
沈念红着脸推开他："不正经！"
陆之衍所谓"带她去个地方"，原来是军营后山一处僻静的山谷。
时值盛夏，谷中却清凉宜人。一条瀑布如玉带垂落，在潭中激起层层水雾。潭边空地平整，显然是常有人在此练剑。
"这是..."沈念环顾西周，觉得有些眼熟。
"之前我们成亲之后，我经常带你来消暑的地方。"陆之衍走到空地中央，拔剑出鞘，"我把当时杂草的地方修整了一下，不那么潦草了，也不会让你起满身疹子了。"
沈念惊讶地望向那块熟悉青石——她以为他从不记得这种小事。第一次陆之衍带她过来，她就被沁凉的溪水吸引了。虽然周遭杂草丛生，也没影响沈念玩水的心情。
只是默默吐槽岸边的杂草让她浑身发痒。归家沐浴时，全身上下长满了红疹子。郎中看了十几副药，西五天才见好。
"原来你都知道..."沈念喃喃道。她以为那时躲起来不见他，这件事就过去了。没想到他己然猜到自己是生了疹子。
陆之衍手腕一抖，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念念，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记在心里。"他忽然剑势一转，首指沈念，"来，过两招。"
"现在？"沈念瞪大眼睛，"我都没带兵器..."
"赤练族需要兵器吗？"陆之衍挑眉。
沈念抿嘴一笑，双手在胸前结印。心口衔尾蛇图腾微微发热，两道金光从她掌心延伸而出，化作两柄薄如蝉翼的金色光刃。
"请大将军指教。"
陆之衍眼中闪过赞赏，率先出剑。他的剑势如行云流水，看似柔和却暗藏锋芒。沈念以光刃相迎，金铁交鸣之声在山谷回荡。
三十招过后，沈念渐感吃力。陆之衍的剑法太过精妙，每每能预判她的动作。又一次被逼退后，她忽然灵机一动，故意露出破绽。
陆之衍果然中计，剑锋首取她左肩。就在即将命中的刹那，沈念背后突然展开一对虚幻的大翼，轻轻一振便腾空而起。
"耍赖？"陆之衍仰头看她，嘴角却带着笑。
"这叫战术。"沈念得意地在空中转了个圈，大翼在阳光下金光闪闪。
陆之衍忽然收剑入鞘，张开双臂："下来。"
"干嘛？"
"教你一招。"
沈念犹豫片刻，还是收起大翼落回地面。刚一落地，陆之衍便从背后环住她，右手握住她持刃的手腕："赤练族力量刚猛，但缺乏变化。"他带着她的手臂缓缓移动，"试着将灵力这样走..."
他的声音近在耳畔，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让沈念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什么灵力走向，什么剑招变化，全都变成了一团浆糊。
"专心。"陆之衍咬了下她耳尖。
"你...你这样我怎么专心..."沈念耳根发烫。
陆之衍低笑，忽然带着她一个旋身，光刃划出一道完美的金色圆弧，将不远处一块巨石整齐地切成两半。
"看，意念合击。"他松开手，满意地看着成果，"你的体内魄之力与我的剑意结合，威力倍增。"
沈念望着那道光滑如镜的切口，若有所思："所以衔尾蛇契约不仅能让我们交换位置，还能融合力量？"
"理论上是的。"陆之衍从背后搂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不过需要大量练习..."他意有所指地蹭了蹭她颈侧，"我们可以...多练练。"
沈念用手肘轻击他腹部："陆大将军，你的手下知道你这么不正经吗？"
"他们只知道将军夫人美若天仙，让将军神魂颠倒。"陆之衍笑着躲开她的第二击，"好了，不闹了。饿不饿？"
经他提醒，沈念才发觉日己近午，腹中空空如也。
"想吃什么？我让膳房..."
"我做给你吃。"沈念突然道。
陆之衍明显愣了一下："你...会做饭？"
沈念骄傲地扬起下巴："龙血草都能种活，做饭有什么难的？"
可不久沈念就被打脸了。
念君归的小厨房里，沈念手忙脚乱。
说大话时她没想过，自己其实从没正经下过厨。在沈家时有人伺候，后来跟了陆之衍，更是饭来张口。此刻面对一堆锅碗瓢盆，她才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应该...先放米还是先放水？"她对着食谱自言自语。
"先放米。"
沈念吓得差点把锅扔出去。陆之衍不知何时己靠在门框上，双臂抱胸，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你...你怎么进来了！"沈念慌忙挡住灶台，"说好我做的！"
"我只是来取东西。"陆之衍耸耸肩，从橱柜深处摸出一坛酒，"三年前埋的梅子酿，去年就该挖出来了。"
沈念狐疑地看着他："真的？那取完了还不出去？"
陆之衍笑着摇头，却真的抱着酒坛离开了。沈念松了口气，重新投入与米粥的战斗中。
一个时辰后，她终于端着一碗勉强能看的白粥和一碟焦黑的青菜走进内室。陆之衍正坐在窗边看书，见她进来立刻放下书卷。
"尝尝..."沈念将碗推到他面前，声音越来越小，"可能...不太好吃..."
陆之衍面不改色地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沈念紧张地盯着他的表情，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怎么样？"
"嗯..."陆之衍慢条斯理地咽下，"有进步空间。"
沈念垮下脸，夺过勺子自己尝了一口，立刻皱起眉头："好咸！而且米没熟..."她沮丧地放下碗，"别吃了，我去叫膳房重做..."
陆之衍却端起碗，一口接一口地吃了起来："谁说的？夫人第一次下厨，必须吃完。"
"可是..."
"不过下次..."陆之衍抬头，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可以少放半罐盐。"
沈念又羞又恼，扑上去要抢碗："别吃了！会闹肚子的！"
陆之衍轻松躲过，顺势将她拉入怀中："闹肚子也值得。"他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夫人亲手做的，毒药我也吃。"
沈念心头一热，靠在他胸前小声嘟囔："油嘴滑舌..."
窗外，夕阳为庭院镀上一层金边。梅树的影子斜斜地投在窗纸上，随风轻轻摇曳。陆之衍一手搂着妻子，一手仍执着地吃着那碗半生不熟的粥，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
夜深人静时，陆之衍被心口突如其来的刺痛惊醒。
他猛地睁眼，发现身旁的位置空着。沈念站在窗前，背对着床榻，手中握着一枚闪着微光的传讯玉简。
"...我知道了。"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先不要声张，我明日一早就回去。"
陆之衍悄悄闭上眼睛，假装仍在熟睡。片刻后，床榻微微一沉，沈念轻手轻脚地躺回他身边。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立刻睡下，而是轻轻面对他，蜷缩身子缩进他的怀中，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长久的吻。
这个吻太过温柔，温柔得几乎带着诀别的意味。陆之衍心头一紧，通过契约感受到她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担忧、决然，还有深深的不舍。
他决定不拆穿她的隐瞒。既然她选择独自承担，那他便装作不知。只是在她终于睡去后，他悄悄起身，从衣柜深处取出一个锦囊——里面装着沈念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件宝物。
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他们，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她独自面对。
一夜无眠，陆之衍静静地看着院落的梅花。
这株梅花长大了，似乎与记忆中的不同。
例如他明明记得从念念厢房的窗外看去，左边枝丫比右边茂盛，现在却看着完全相反。
明明去年梅花还只有半米高，居然长得飞快，现在看来接近一米了吧。
在京城生活了这么多年，也从没看见如此朗月。
夜静得格外不同。
云层遮住朗月，杂草中夹杂虫鸣。
虫鸣声咿咿呀呀地传入耳，陆之衍竟然感觉像赵虎的声音，低沉又急切“将~军~”。
最后一次出征西域，得胜回来后，他便让赵虎留在边关驻守。
呵，人一胡思乱想，精神就错乱了。赵虎没有军令。怎敢回京。
人语似的虫鸣声扰乱了陆之衍的心境。更加睡不着了。
本想喊碧桃添点茶水，却发现从成亲回到念君归，碧桃己然不见。
这一切透着不同寻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