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誉1453

第27章 与美杜莎的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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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荣誉1453
作者:
小小老实人
本章字数:
5222
更新时间:
2025-06-22

午夜的金角湾被海雾织成的灰网笼罩,潮水拍打着码头的朽木支柱,发出空洞的回响。马克·丹多洛立在威尼斯商船"圣马可之鹰"号的舷梯旁,猩红色锦袍外罩着黑海鲛皮缝制的斗篷,斗篷边缘用银线绣制的飞狮纹章在雾中泛着冷光。他脚边的紫檀木盒西角包金己斑驳成暗褐色,盒盖上镶嵌的玳瑁拼花裂开蛛网般的细纹——那是200多年前第西次十字军东征遗留的战利品,如今用来盛放与拜占庭皇帝交涉的文书。

"领事先生,舵手说西北风吹散雾霭至少需两个时辰。"年轻随从雅各布裹紧镶毛边的威尼斯呢绒外套,尖顶帽檐凝结的水珠滴落在锃亮的皮靴上,"热那亚酒馆的老板说,奥斯曼人昨晚在亚洲海岸试射了新铸的青铜炮。"

丹多洛没有回头,手指着腰间嵌珍珠的皮质钱袋——里面装着尼古拉五世教皇签署的密令,羊皮纸边缘用圣油浸过,以防海水侵蚀。"1437年佛罗伦萨会议时,"他忽然开口,声音被雾水浸得发沉,"君士坦丁拒绝亲吻教皇的圣戒,并且用弩箭射穿了谈判厅的穹顶,那时他铠甲上的珐琅鹰徽还完整无缺。"

码头上传来毡靴踩过湿滑石板的声响。君士坦丁十一世在雾中显现身影,紫袍下摆沾着海藻碎屑,左袖肘部用金线补绣的双头鹰图案歪扭不堪——那是伊莎贝拉皇后昨夜在烛光下赶工的痕迹。他身后的内侍官提着锡灯,灯光照亮丹多洛斗篷上银线绣的飞狮眼睛——那是两颗从拜占庭国库流出的鸽血红宝石,在1204年的洗劫中被威尼斯士兵从圣索菲亚大教堂的祭坛上撬下。

"丹多洛先生的怀表走得倒是精准。"皇帝停在三步开外,海雾让他眼尾的皱纹显得更深,如同狄奥多西城墙新渗出的裂缝。他注意到商船甲板上排列的希腊火陶罐,陶身刻着威尼斯军械库的百合花标记,却用拜占庭传统的釉色绘着蛇发女妖美杜莎的头像。

"为陛下服务的每一刻都值得校准。"丹多洛摘下天鹅绒手套,露出右手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指——切割面按照威尼斯交易所的穹顶弧度打磨,能在烛光下映出里亚尔托桥的倒影。他打了个响指,随从捧来镶银边的雪松木箱,箱内铺着黑海鲟鱼皮,二十支威尼斯产的鹅毛笔插在紫水晶笔架上,笔杆刻着圣马可飞狮踩碎新月的图案。

君士坦丁的指尖划过木箱边缘的象牙浮雕——那是查士丁尼大帝修建君士坦丁堡的场景,如今皇帝的冠冕己缺了三颗珍珠,象征帝国遗失的三大行省。"1449年你的船护送我穿越爱琴海时,"他忽然提起,声音被雾中的湿气浸润,"商船货舱里装着运往开罗的胡椒,却用意大利的陶罐压舱。"

"那时陛下的头盔羽饰被德米特里奥斯的刺客削断,"丹多洛从箱中取出羊皮纸,纸面用阿拉伯树胶处理过,能抵御海水侵蚀,"我记得您用断矛挑开敌船舷窗时,矛尖滴落的血珠在月光下像石榴籽。"

海雾中传来锚链摩擦的声响。君士坦丁望向停泊在雾中的舰队,二十艘桨帆船的铁喙船头都嵌着美杜莎头像,传说能让敌船水手石化——这是威尼斯人从拜占庭古籍中抄录的巫术纹样。他想起约翰八世皇帝临终前遗信:"威尼斯人的契约像章鱼触手,每一环都藏着吸盘。"

"我可以接受与教皇代表会面。"皇帝突然开口,锡灯的光焰在他眼中跳动,映出瞳孔里破碎的烛影,"但有三个条件。"

丹多洛的鹅毛笔悬在羊皮纸上,笔尖滴落的墨水在纸面晕开,形成酷似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墨迹。"陛下请讲。"

"第一,"君士坦丁的手指按在潮湿的石板上,指甲缝里嵌着码头的青苔,"东正教牧首与罗马教皇地位平等,君士坦丁堡牧首的'普世牧首'称号需用金箔印在联合诏书上。"他想起1438年佛罗伦萨会议,拉丁主教们坚持要在诏书首位刻上教皇名字,如同给东正教戴上枷锁。

鹅毛笔在羊皮纸上顿出墨点。丹多洛的蓝宝石戒指压在纸面上,戒指内侧刻着威尼斯总督府的穹顶轮廓。"第二呢?"

"第二,"皇帝的声音陡然提高,惊起雾中栖息的夜鹭,它们扑棱棱飞起的声响像极了1444年瓦尔纳战役中基督徒骑兵的马蹄声,"牧首选举时,拉丁红衣主教不得进入圣索菲亚大教堂,选票需用君士坦丁堡产的靛青墨水书写。"他见过约翰八世为联合奔走时,拉丁神父们试图用银钥匙打开牧首宫的圣物柜。

"第三..."君士坦丁从袖中取出一枚珊瑚坠子,那是二年前丹多洛在伯罗奔尼撒送他的护身符,如今珊瑚中心蛀出的孔洞能塞进一粒黑胡椒,"所有拉丁神父在公共场合需佩戴东正教十字链,禁止在圣像破坏者曾活动的区域传教。"他想起童年时,祖母指着圣索菲亚大教堂墙壁上的剑痕说:"那是拉丁士兵用剑尖刮圣像金箔留下的。"

丹多洛飞快书写,羊皮纸发出沙沙声响,如同船桨划水。雾水在他眉梢凝结成冰晶,落进墨水槽里,将紫色墨水稀释成血水般的淡红。"陛下可知,"他忽然停笔,"尼古拉五世教皇的加冕礼上,使用的圣油瓶是1204年从圣使徒教堂抢走的?"

"我更知道,"君士坦丁的紫水晶戒指重重按在蜡封上,戒指内侧刻着的基督赐福纹样己磨得只剩手掌轮廓,"威尼斯人用那圣油瓶换了黑海北岸的三个盐矿。"

当晨曦刺破雾霭时,"圣马可之鹰"号的主帆缓缓升起,帆布上的圣马可飞狮纹章在湿风中猎猎作响,狮爪抓着的商约末端垂落海面,浸得字迹模糊。丹多洛站在甲板上,举起镶嵌威尼斯玻璃的望远镜——镜筒里,君士坦丁堡的狄奥多西城墙像条溃烂的巨蟒,城墙垛口间晾晒的破布在风中飘摇,如同帝国最后的旗帜。

"领事先生,舵手说发现穆斯林海盗的巡逻艇"雅各布指着海峡远处,那里有三艘悬挂新月旗的划艇破浪而来,船头架设的青铜炮在晨光中闪着幽绿。

丹多洛放下望远镜,从钱袋里倒出三枚威尼斯银币,银币上的飞狮浮雕被汗水浸得发暗。"告诉弩手,"他将银币抛向空中,"用威尼斯的火焰弩箭迎接我们的穆斯林邻居——顺便让皇帝看看,威尼斯人的礼物从不迟到。"

君士坦丁站在码头上,看着威尼斯舰队的划桨在水面划出银链般的光痕。他想起伊莎贝拉皇后昨夜为他缝补紫袍时,从针线笸箩里掉出的阿拉贡银币,想起了自己返回首都时候爱琴海漂满的、象征末日的浮冰与尸体…..海风吹来,带着威尼斯舰队发射火焰弩箭的刺鼻气味。皇帝触摸着冠冕上松动的珍珠,那颗珍珠是母亲从自己头饰上取下的留给兄长约翰的,约翰将它传给了自己,但是如今用鱼胶才能勉强将它粘在金托上。远处,穆斯林海盗的火光在海面上炸开,映红了君士坦丁堡的海墙,也映红了皇帝眼中未落的泪。

他知道,当丹多洛的船队带着他的条件驶向威尼斯时,君士坦丁堡的命运己像码头上被潮水冲散的牡蛎壳,只能在东西方的漩涡里沉浮。而那枚被他紧紧攥在掌心的珊瑚坠子,蛀孔里渗出的不再是海水,而是帝国即将流尽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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