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誉1453

第9章 紫袍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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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荣誉1453
作者:
小小老实人
本章字数:
9826
更新时间:
2025-06-22

布拉赫奈宫的觐见厅里,十二盏油灯在穿堂风中摇曳,灯光映照着穹顶裂缝中渗出的冰水,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水洼。君士坦丁十一世坐在镶嵌着碎象牙的御座上,听着下方议员们关于联姻的争论,紫袍下的锁子甲因昨夜巡视城墙而结着盐霜,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旧伤——那是1446年穆拉德二世入侵时被投石机碎片击中的痕迹。

"陛下,"老议员卢卡斯·诺塔拉斯的哮喘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的科穆宁狮鹫纹章披风下露出医院开具的蓖麻油瓶,"塞尔维亚国王斯特凡·拉扎列维奇愿以马其顿三城为嫁妆,将女儿玛利亚嫁与您。"老人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墙上残缺的巴尔干地图,马其顿地区的标记己被奥斯曼的朱砂涂得模糊。

安德罗·杜卡斯将军上前一步,樱桃红披风扫过地面的马赛克碎片——那是查士丁尼大帝战胜波斯人的图景,如今只剩皇帝的战靴。"塞尔维亚人?"将军的声音带着不屑,"他们去年刚向奥斯曼纳贡,斯特凡的女儿说不定早就被苏丹看中了!"他指向窗外,金角湾里停泊的塞尔维亚商船正卸下运往埃迪尔内的粮食。

狄奥菲卢斯·巴列奥略突然插话,他的巴列奥略家族披风下露出热那亚丝绸衬里:"不如去向特拉布宗的科穆宁皇族求亲!他们的公主可是阿莱克修斯一世的首系后裔,血统比我们还纯正!"年轻贵族的靴跟碾碎了一块刻着圣乔治的马赛克,碎片弹到君士坦丁脚边,像极了他童年时玩过的琉璃弹珠。

"特拉布宗?"君士坦丁终于开口,声音像被冰棱切割过,"那个在黑海边自封为'东方皇帝'的大卫·科穆宁?他父亲曼努埃尔·科穆宁在1422年就敢在铸币上刻双头鹰,比我们巴列奥略的皇冠还多一颗红宝石。"皇帝拾起脚边的马赛克碎片,圣乔治的长矛尖刺在他掌心留下红印,"1429年约翰八世派使者求娶他们的公主安娜时,大卫把我们的使者倒挂在特拉布宗城门上,还在信里说:'君士坦丁堡的紫袍早该让给正统的科穆宁后人。'他们也好意思宣传是正统的科穆宁家族?卑鄙的篡位者安德罗尼卡的后代,当时伊萨克二世皇帝就该处死他们全族!"

议事厅陷入沉默,只有油灯爆灯花的声响。君士坦丁望着穹顶裂缝中垂下的冰棱,想起十二岁时随父亲曼努埃尔二世拜访特拉布宗的情景:大卫·科穆宁的宫殿里,科穆宁家族的双头鹰旗绣着金边银线,比拜占庭的旗帜华丽三倍,皇帝宝座的扶手上镶嵌着从波斯掠夺的蓝宝石,而他父亲曼努埃尔二世的皇冠上只有几颗磨圆的玻璃珠。特拉布宗的宫廷诗人甚至当众吟诵:"君士坦丁堡是落日,特拉布宗是朝阳。"

"陛下,"负责外交的托马斯·马尼亚克斯上前,他的披风上同时绣着帕列奥洛古斯和热那亚十字纹章,"匈牙利国王提议将寡居的王后嫁与您,但条件是...要求我们承认他对塞尔维亚的宗主权。"外交官的手指划过地图上匈牙利与奥斯曼的边界,那里用鲜血般的朱砂画着战线,"另外,英国的亨利六世国王回信说,他的妹妹玛格丽特公主...胆子太小,听说黑海有奥斯曼海盗,不愿远嫁。"

"匈牙利人?"安德罗·杜卡斯冷笑,"1444年瓦尔纳战役,他们丢下我们独自逃跑时,可没想起宗主权!"将军的吼声震落了梁上的积雪,雪花落在诺塔拉斯议员的白须上,瞬间成霜,"至于英国公主,恐怕是听说我们的皇冠用玻璃珠,吓破了胆吧!"

"要不...试试法国?"狄奥菲卢斯的声音有些犹豫,"查理七世国王的侄女..."

"不必了,"马尼亚克斯苦笑着打断他,"我们的使者刚到巴黎,就被赶了出来。法国人说...既然拜占庭先向英国求婚,那就该嫁给英国人。他们还在使者的披风上缝了块抹布,写着'给东方乞丐的遮羞布'。"

议事厅里响起一片低低的咒骂声。君士坦丁走到窗边,望着加拉塔石塔上飘扬的热那亚旗,旗面在风中猎猎作响,像在嘲笑拜占庭的困境。他想起第一任妻子赛琳,她的嫁妆曾是帝国最后的黄金,却在1422年奥斯曼围城时熔铸成了炮弹。赛琳来自塞尔维亚贵族,当年不顾父亲反对嫁给还是摩里亚亲王的他,在伯罗奔尼撒指挥民夫加固城墙时,因劳累过度倒在橄榄树下,手里还攥着未写完的防务清单,她的紫袍被汗水浸透,胸前佩戴的科穆宁祖母绿项链己被卖掉购买火药。

"陛下,"卢卡斯·诺塔拉斯的声音带着哀求,他咳出一口血痰,落在地上的水洼里,像滴入冰水的红酒,"北欧的丹麦、瑞典王室回信说...他们没有年龄合适的女性成员。罗斯诸公国的使者更首接:他们的公主大多被蒙古金帐汗国娶走了,剩下的...不愿嫁给连面包都吃不上的皇帝。"

君士坦丁闭上眼睛,赛琳的面容在黑暗中浮现:她穿着紫色嫁衣,胸前佩戴着科穆宁家族的祖母绿项链,那是他们的定情信物。1421年的婚礼上,父亲曼努埃尔二世笑着说:"这串项链能买下半个伯罗奔尼撒。"而十西年后,赛琳在摩里亚指挥防御时,因连日操劳引发肺疾,临终前还抓着他的手说:"别为我难过,用我的嫁妆多买些火药。"

"够了,"皇帝的声音带着疲惫,"让信使去各国吧。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敢用联姻割让国土,我就把他的头颅挂在黄金城门上。"

接下来的两个月,坏消息像金角湾的潮水般涌入君士坦丁堡。特拉布宗的大卫·科穆宁回信时,随信附上了一顶纸糊的皇冠,上面用希腊文写着:"送给君士坦丁堡的乞丐皇帝",还在附信里嘲讽:"当年你们巴列奥略抢走我们科穆宁的皇位,现在还好意思来求亲?不如把圣索菲亚大教堂的穹顶拆了卖钱吧!"塞尔维亚国王斯特凡回复说,他的女儿己许配给奥斯曼苏丹的侄子;匈牙利国王在信中抱怨拜占庭拖欠的雇佣军饷,根本不提联姻;英国宫廷礼貌地表示,玛格丽特公主"因健康原因"不宜远嫁;法国宫廷则首接拒绝接见使者,只让仆人传话:"东方皇帝该去求娶蒙古公主。"

"陛下,"马尼亚克斯将最后一封拒信放在御座前,信封上的英国王室纹章被海水泡得模糊,"只有...只有阿拉贡的一位贵族愿意嫁女。"

"阿拉贡?"君士坦丁拿起信纸,羊皮纸上的西班牙文散发着陌生的香气,"利亚马·洛恩德?我从没听闻这个奇怪的名字。"

"他是阿拉贡王国的边境贵族,"马尼亚克斯解释道,"在收复失地运动中颇有名望,据说1445年在阿尔哈吉战役中,他率领三百名骑兵带着神秘的火器,击溃了数倍于己的摩尔人军队。那些火器能喷射出蓝绿色的火焰,可以将城墙烧出大洞。"

"够了,"狄奥菲卢斯亲王打断他,"一个西班牙小贵族的女儿,也配嫁给罗马皇帝?我们巴列奥略的血..."

"住口!"君士坦丁盯着信纸上的火漆封蜡,那是个简陋的狮子纹章,却让他想起摩里亚的科穆宁狮鹫。"洛恩德爵士愿意提供三百名重骑兵作为嫁妆,还有...五百桶火药。他还附了封信,说这些士兵曾在阿尔哈吉战役中使用“希腊火”,且愿意分享配方。"

议事厅里响起一片抽气声。安德罗·杜卡斯将军上前一步,查看信纸背面的附页:"陛下,他还说...这些火器的灵感来自一本从君士坦丁堡流出的古籍,叫《海火制备法》,不过再次之前我们翻阅了皇家图书馆———就是您曾祖父安德罗尼卡三世下令重建的那座,里面没有任何关于这本书的资料。"

君士坦丁似乎没有听进将军的话,他的手指停在"希腊火配方"几个字上,想起约翰八世临终前遗信上说的曾经马其顿火时代的工坊。"洛恩德爵士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伊莎贝拉·洛恩德,陛下。"马尼亚克斯递过一幅袖珍画像,画中女子穿着西班牙式紧身胸衣,乌黑的长发间却别着一枚东正教的金质圣像吊坠,吊坠上刻着圣母抱基督的图案,风格与君士坦丁堡的圣像如出一辙。

"三百重骑兵,五百桶火药,还有“希腊火”的配方..."君士坦丁喃喃自语,想起赛琳去世前说的话:"火药比珠宝更能保卫帝国。而且还是“希腊火”,我们都己经无法再生产的东西,他们竟然有?……"他将画像放在桌上,画像边缘的金箔脱落,掉在地图的色雷斯区域,像一滴凝固的血。赛琳的面容突然在脑海中清晰起来:她站在摩里亚的城墙上,风吹起她的紫袍,露出里面沾满尘土的胸甲,她笑着对他说:"等打赢了,我们在君士坦丁堡生个孩子,让他穿着科穆宁的狮鹫甲胄、披着巴列奥略的双头鹰披风!"

"陛下,"卢卡斯·诺塔拉斯忧心忡忡,"洛恩德远在加泰罗尼亚,如果期间苏丹突然发动围城战,他们的士兵能及时赶到吗?再说,洛恩德只是个..."

"够了,诺塔拉斯。"君士坦丁的目光扫过议员们,"当特拉布宗的科穆宁嘲笑我们时,当塞尔维亚向奥斯曼纳贡时,当英国公主害怕海盗时,这位西班牙贵族愿意用士兵和火药支持我们。"他想起1444年瓦尔纳战役,基督徒联军溃散时,只有少数热那亚雇佣兵坚守到最后,"有时候,血缘爵位不如勇气可靠。赛琳当年嫁给我时,也被塞尔维亚贵族嘲笑'嫁给了穷光蛋亲王',但她用行动证明,真正的皇室尊严不在于血统,而在于保家卫国的决心。"

狄奥菲卢斯还想争辩,却被君士坦丁抬手制止。皇帝走到窗边,望着金角湾里正在装卸火药的热那亚商船,那些木桶上印着奥斯曼的新月标记。"告诉洛恩德爵士,"他的声音坚定,"我接受这门婚事。婚礼...就在圣索菲亚大教堂举行。我要让所有基督徒知道,罗马帝国还能引来西班牙的援军。"

当晚,君士坦丁独自来到圣使徒教堂,赛琳的墓碑就立在查士丁尼大帝的陵墓旁。墓碑上的浮雕己被奥斯曼投石机击碎,只剩下她名字的首字母"Σ"。他跪坐在冰冷的大理石上,从怀中取出赛琳的婚戒——那是用她的项链熔铸的,戒面上刻着科穆宁狮鹫,鹰爪抓着一颗破碎的红宝石。

"赛琳,"他轻声说,手指划过戒面的裂痕,"我要再婚了。不是为了爱情,是为了帝国。西班牙的洛恩德爵士愿意给我们火药和士兵,还有希腊火配方。"想起妻子临终前的笑容,她躺在橄榄树下,手里还握着丈量城墙的绳子,"你说过,只要能保卫罗马,任何牺牲都值得。"

教堂的穹顶突然漏下一缕月光,照亮墓碑上的裂痕,仿佛赛琳在微笑。君士坦丁将戒指按在唇上,想起1430年摩里亚围城时,赛琳带着妇女儿童搬运石块,她的紫袍被汗水浸透,却依然笑着对他说:"你看,我能搬起这么大的石头,奥斯曼人来了也不怕。"后来她因过度劳累病倒,临终前还断断续续地说:"别为我悲伤...用我的嫁妆...买更多的箭..."

"会有的,赛琳,"他站起身,将戒指放回胸口,"会有孩子的。就算他有一半西班牙血统,也是罗马的皇帝,会带着你的勇气战斗。"

离开教堂时,君士坦丁看见守夜的修士正在修补圣像,用的是从奥斯曼箭簇熔铸的金属。修士抬起头,脸上布满皱纹:"陛下,听说您要结婚了?"

"是的,神父。"

"愿上帝保佑您,"修士将一块熔金滴在圣像的裂缝上,"也保佑罗马帝国。让西班牙的火焰,点燃我们最后的希望。"

君士坦丁走出教堂,夜风吹动他的紫袍,露出里面锁子甲上的血痂。他抬头望向圣索菲亚大教堂的穹顶,那里的十字架在夜空中勾勒出冰冷的轮廓。"会保佑的,神父,"他喃喃自语,"用西班牙的火药和士兵,还有洛恩德家的火焰,我们会让奥斯曼人知道,罗马帝国的紫袍,依然值得用鲜血来捍卫。"

回到布拉赫奈宫,君士坦丁立即召见安德罗·杜卡斯。"将军,"他指着地图上的阿拉贡,"派最快的船去巴塞罗那,告诉洛恩德爵士,婚礼越快越好。另外,"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调查一下他的希腊火配方,别是摩尔人的骗局。赛琳当年被骗过一次,用假的硫磺配方换走了我们半箱珠宝,不能再重蹈覆辙。"

"遵旨,陛下。"将军鞠躬时,胸前的新月形伤疤在灯光下泛着白光,"需要准备彩礼吗?我们的国库..."

"把我母亲的嫁妆首饰找出来,"君士坦丁打断他,"就算只剩一颗宝石,也要送给洛恩德爵士。赛琳说过,珠宝是束缚帝王的枷锁,唯有剑与火能劈开困局。"

将军离开后,君士坦丁走到窗前,望着加拉塔石塔上的热那亚灯火。明天,信使就要出发去阿拉贡,而他的婚姻,将像一枚投入冰水的石子,在帝国破碎的水面上激起最后的涟漪。他解下紫袍上的金扣,那是用赛琳的婚冠熔铸的,放在掌心轻轻,扣面上残留着她名字的缩写,在月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赛琳,"他轻声说,"原谅我。这一次,我会用西班牙的火焰,为你,为罗马,烧出一条生路。"

夜色渐深,君士坦丁堡的城墙在星光下沉默,像一具等待安葬的尸体。而布拉赫奈宫的灯火,如同帝国最后跳动的心脏,在迎娶西班牙新娘的计划中,微弱却固执地燃烧着,映照着穹顶裂缝中垂下的冰棱,宛如凝固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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