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蜷缩在弹药箱阴影里,喉结艰难地滚动。日军士兵的皮靴声越来越近,金属扣环碰撞的叮当声清晰可闻。他死死咬住下唇,将微型相机塞进棉袄夹层,冰凉的金属硌得肋骨生疼。
“等等!”刺眼的手电筒光束突然扫过他藏身的角落,“那是什么?”林远瞳孔骤缩,借着昏暗光线,看见自己刚才躲避野猫时蹭掉的衣角,此刻正挂在弹药箱尖锐的棱角上,灰布碎片在气流中轻轻晃动。
“共党探子!拉警报!”尖锐的喊声撕破仓库的死寂。林远几乎本能地扣动扳机,消音手枪发出沉闷的“噗”声,冲在最前的日军士兵眉心爆开血花。然而第二声枪响却惊动了整个防空洞,远处立刻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日语呵斥。
他翻身跃过弹药箱,朝着来时的通道狂奔。子弹擦着耳畔飞过,在墙壁上迸溅出火星。老吴给的图纸早己被汗水浸透,在黑暗中黏成一团。林远凭着记忆拐进左侧通道,却听见前方传来金属闸门轰然落下的巨响——日军封死了出口!
“从通风口走!”脑海中突然响起周晓棠的叮嘱。他抬头望去,头顶三米处的方形铁网泛着冷光。林远来不及多想,踩着弹药箱纵身一跃,指甲在金属网格上划出刺耳声响。就在他即将钻进去的瞬间,后腰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剧痛——一颗子弹擦着皮肉飞过,在墙上凿出碗口大的缺口。
防空洞内警笛声大作,探照灯将通道照得亮如白昼。林远在通风管道里爬行,粗糙的铁皮刮得腹部生疼,身后不断传来日军拖拽梯子的声响。当他终于找到出口时,却发现地面上早己布满荷枪实弹的士兵,装甲车的探照灯如同巨兽的眼睛,将雪地照得纤毫毕现。
“往这边跑!”暗巷里突然飞出一枚烟雾弹。林远被人拽着跌进胡同,抬头看见周晓棠戴着毛线帽,手中的勃朗宁还冒着青烟。她身后跟着三个戴着面罩的地下党成员,每人腰间都绑着炸药包。“老吴算到你可能暴露,让我们在这接应!”周晓棠将一枚手雷塞进他掌心,“东边的岗哨换班有三十秒空隙,冲出去!”
爆炸声此起彼伏,林远跟着队伍在巷陌间穿梭。日军的子弹不断削飞墙皮,碎砖土块纷纷落下。当他们跑到松花江畔时,一艘挂着渔网的木船正在芦苇荡中摇晃,船老大正是茶馆的老茶客。“快上船!”老人将船桨狠狠一撑,木船破浪而行。
林远瘫坐在船舱里,看着对岸日军燃起的火把如同恶鬼的眼睛。他摸出相机,确认胶卷完好无损后,终于松了口气。但当他低头查看伤口时,却发现鲜血己经浸透了棉衣——更糟糕的是,撤退时遗落的速写本上,还画着部分未完成的防空洞结构图。
“这次是我们大意了。”周晓棠撕开衬衫为他包扎伤口,眼神中满是自责,“日军肯定在暗处装了监控设备。”她突然顿住,盯着林远的眼睛,“你确定撤离前没有留下任何身份线索?”
林远的后背瞬间发凉。他想起在弹药箱上蹭掉的衣角,想起那张遗落的速写本……江风裹着雪粒灌进船舱,他突然意识到,这场险探仓库的行动虽然带回了关键情报,却也可能让整个哈尔滨的地下情报网,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