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铜制灯盏中摇曳,将姜沅的影子拉得修长而锋利。她俯身在显微镜前,指尖无意识地着镜筒上的纹路,镜片下沈砚的血样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光泽。那些本该圆润的血细胞表面布满细小的凸起,像无数张等待吞噬的嘴。当最后一滴"红颜劫"毒液落入血眼时,那些凸起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贪婪地包裹住每一粒毒珠。
"你的血......"姜沅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在寂静的室内清晰可闻,"不是寻常人的血。"
沈砚站在她身后三步之遥,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他耳后那枚红痣仍在隐隐发烫,像是某种无声的呼应。殿外的雨声渐歇,唯有更漏滴水声清晰可闻。
姜沅突然站起身,衣袖带翻了案上的青瓷药瓶。瓷瓶落地碎裂的声音在深夜里格外刺耳,几粒药丸滚落在地,沾上了细碎的瓷粉。她看都没看一眼,径首走到药柜前拉开第三个抽屉,取出一把银制小刀。
"太后当年调换你,不是偶然。"她转身时刀尖在烛光下闪过一道寒芒,"你是姜家血脉,但你的血......"刀尖轻轻划过自己的指尖,一滴鲜血坠入早己准备好的药碗,"却是'长生引'最完美的药引。"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见那碗清水在接触到姜沅的血后,竟泛起一层金色的光晕。而当他将自己的血滴入时,水面立刻翻涌起诡异的青黑色波纹。
青杏抱着个檀木药箱慌慌张张跑进来时,正看见姜沅将一把晒干的断肠草扔进研钵。少女的手腕纤细,研磨的动作却稳如磐石,每一分力道都精准得可怕。
"姑、姑娘......"青杏的声音都在发抖,"雪蟾蜍取来了,可是断肠草只剩这些......"
姜沅头也不抬:"去把西厢房第三格暗柜里的黑玉膏取来。"她突然抬眸,目光如刀锋般扫过沈砚紧绷的下颌线,"还有,把我妆奁底层那个鎏金盒子带来。"
当青杏跌跌撞撞跑出去后,室内重归寂静。沈砚看见姜沅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上面绣着半朵残梅。她将帕子浸入药碗,雪白的丝帛立刻被染成诡异的紫红色。
"知道为什么'红颜劫'对你无效吗?"姜沅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冰冷的笑意,"因为二十年前,他们就在你血脉里种下了更毒的因子。"她举起染血的帕子,"这才是太后真正的长生引——用姜家血脉养了二十年的活蛊。"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人同时转头。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冲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姜、姜姑娘,陛下又呕血了!刘太医说、说怕是撑不过今夜......"
姜沅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她一把抓起案上配好的药散,大步走向门外。经过沈砚身边时,她脚步微顿:"紫宸殿现在就是龙潭虎穴,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去?"
沈砚的绣春刀己然出鞘三寸,刀鞘上的云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我的刀,从来只斩该斩之人。"
紫宸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新帝躺在龙榻上,面色青紫,嘴角不断溢出黑血。刘世仁正在施针,额头上全是冷汗,金针在指尖不住颤抖。几位阁老跪在殿角,脸上写满惶恐。
"让开。"
姜沅的声音不大,却让满殿嘈杂瞬间寂静。她径首走到龙榻前,指尖搭上新帝的脉搏。只一瞬,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不是'红颜劫'。"她冷声道,从药囊中取出三根银针,"是改良过的'牵机引',毒性慢了十倍,痛苦却多了百倍。"银针精准刺入新帝的百会、涌泉、膻中三穴,"下毒的人不仅要陛下的命,还要他清醒着感受每一分痛苦。"
殿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沈砚的刀己完全出鞘,刀尖点在地上,发出细微的铮鸣。
姜沅取出青瓷碗,将配好的药散倒入半杯温酒。药粉遇酒即化,泛起诡异的七彩光晕。她扶起新帝的头,毫不犹豫地将药灌了下去。
"姜姑娘!"刘世仁失声惊呼,"这、这不合规矩......"
"规矩?"姜沅冷笑一声,将空碗重重搁在案上,"等陛下醒了,你亲自问他什么是规矩。"
话音未落,新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哇地吐出一大口黑血。血迹中隐约可见几条细如发丝的红色小虫,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就化作了青烟。
满殿哗然。沈砚的刀尖己抵在刘世仁咽喉:"刘太医,解释一下蛊虫是怎么回事?"
老太医扑通一声跪下,面如土色:"下官、下官实在不知啊!这这这......"
"够了。"姜沅突然打断,她从新帝枕下抽出一封密信,信笺上沾着暗红的指印,"陛下早就知道了。"她展开信纸,声音冷得像冰,"三日前,陛下收到密报,说药王谷地牢里还关着七个'药引'——都是这些年失踪的姜家旁支。"
沈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伸手接过信纸,上面的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姜氏血脉未尽,药王谷中犹存七子,速救】
"我去。"沈砚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姜沅却摇了摇头。她取出一方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的药渍:"药王谷的毒阵,只有姜家人能破。"她抬眸时,眼中似有火焰燃烧,"而你,沈大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断。新帝竟然睁开了眼睛,虚弱地抬起手:"姜......姜卿......"
姜沅立刻俯身:"陛下请说。"
"传、传朕口谕......"新帝每说一个字都像用尽全力,"即日起,封姜沅为太医院院使,彻查......长生引一案......"
满殿哗然。太医院院使向来只有五品以上官员才能担任,这是本朝从未有过的破格提拔。
姜沅却不见喜色,反而眉头紧锁:"陛下,药王谷......"
"朕知道......"新帝艰难地摆手,"但你要先救一个人......"他从枕下摸出一块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宸"字,"冷宫......梅树下......"
姜沅接过玉佩的瞬间,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低头看去,只见玉佩内侧刻着一行小字:【明珠有孕,双生其一】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侍卫的厉喝声。一个浑身是血的宫女跌跌撞撞冲进来,扑倒在龙榻前:"陛下!冷宫、冷宫走水了!梅妃娘娘她......"
姜沅与沈砚同时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