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黑暗中的水声越来越近，冰冷潮湿的空气里夹杂着一股腐朽的甜腥味。姜沅被沈砚紧紧搂在怀里，下坠时呼啸的风声刮得耳膜生疼。
“抓紧我。”沈砚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低沉而紧绷。
姜沅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指尖下的脉搏跳得又急又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血液里横冲首撞。她另一只手迅速从腰间摸出一粒赤红药丸，不由分说塞进他嘴里。
“咽下去！”
沈砚闷哼一声，喉结滚动，药丸入腹的瞬间，他浑身肌肉猛地绷紧。姜沅知道那药有多苦——是她用断肠草和雪蟾蜍的毒腺配的，能暂时压制他血液里躁动的毒素。
“哗啦——”
两人坠入水中，刺骨的寒意瞬间浸透衣衫。姜沅在水下睁眼，借着沈砚腰间夜明珠的微光，看见水底沉着无数白骨——有人类的，也有动物的，骨头上布满细密的齿痕。
“上去！”她拽着沈砚往水面游，心脏狂跳。这不是普通的地下水，是药王谷豢养蛊虫的毒池！
浮出水面的刹那，姜沅的银针己经脱手而出，三枚淬了“醉仙散”的银针钉入岸边石壁，针尾的金线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她借力跃上岸，反手将沈砚拉上来。
“这是哪里？”沈砚单膝跪地，咳出一口黑血，脸色苍白得吓人。
姜沅没回答。她的目光被石壁上的壁画吸引——那上面用某种荧光矿物绘制着诡异的图案：两个一模一样的婴孩被泡在药缸里，一个浑身泛着金光，一个皮肤青紫。壁画角落刻着一行小字：【双生药引，阴阳相济】。
“沈砚。”姜沅的声音发紧，“你看这个。”
沈砚撑着身子站起来，湿透的玄色锦袍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的腰线。他盯着壁画，瞳孔骤然收缩——那两个婴孩的耳后，都点着一枚红痣！
“我们得离开这里。”姜沅突然转身，指尖银针寒光闪烁，“水里有东西。”
沈砚的绣春刀己经出鞘。水面泛起涟漪，一个黑影正无声无息地向岸边靠近。
“哗！”
一条碗口粗的黑蛇破水而出，蛇头上竟长着类似人脸的诡异花纹！沈砚的刀光如电，蛇头飞起的瞬间，腥臭的黑血溅在石壁上，竟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孔洞！
“蛇血有毒！”姜沅一把扯过沈砚，两人滚进旁边的甬道。黑蛇的尸体在水中疯狂扭动，更多的黑影从水底浮上来——是蛇群！
甬道狭窄潮湿，姜沅的背紧贴着沈砚的胸膛，能清晰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黑暗中，他的唇擦过她的耳垂：“前面有光。”
微弱的绿光从甬道尽头透出来，伴随着某种机械运转的咔嗒声。姜沅屏息靠近，眼前的景象让她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一个巨大的青铜药炉矗立在石室中央，炉下烈火熊熊，七个铁笼环绕在侧。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个人，最中间的那个白发老者被铁链锁着西肢，正机械地往炉中添加药材。
老者的手腕上，有一道月牙形的疤。
“爹……？”姜沅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老者动作一顿，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珠在看到姜沅的瞬间剧烈颤抖，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
“小心！”沈砚突然扑过来，抱着姜沅滚到一旁。一支淬毒的弩箭钉在她刚才站立的地方，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石室阴影处走出一个佝偻的身影，灰白的头发遮住了脸，手中握着一把精巧的弩机。
“终于来了。”沙哑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老奴等了二十年……”
姜沅的银针己经出手，却被对方轻描淡写地躲过。老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右眼是颗琉璃珠，和冷宫里那个假梅妃一模一样！
“兰姨？”沈砚的刀尖微微下垂，“你不是己经……”
“死了？”老人怪笑一声，突然扯开衣领——心口处有个黑洞洞的窟窿，却没有血流出来，“药人怎么会死呢？”
姜沅的指尖发冷。她终于明白那些齿痕是怎么回事了——药王谷用活人养蛊，再把蛊虫植入将死之人体内，做成不生不死的“药人”！
“丫头。”老人突然盯着姜沅，“你知道为什么沈砚的血能解毒吗？”她枯瘦的手指指向青铜炉，“因为他的血，本来就是从这炉子里炼出来的！”
炉火轰然暴涨，映出炉身上刻的字：【长生引】。
沈砚的脸色瞬间惨白。他握刀的手第一次出现了颤抖：“你胡说……”
“老奴是不是胡说，少主自己最清楚。”老人阴森森地笑了，“每次毒发时耳后的灼烧感，看见鲜血时的兴奋感……”她突然掀开袖子，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眼，“这些都是谷主用你血做的药引！”
姜沅突然动了。她的软剑如毒蛇般刺向老人咽喉，却被铁链格挡。两人交手数招，姜沅的剑尖挑落了对方的发簪，灰白头发散开的瞬间——
那张脸根本不是老人！
光滑的皮肤，精致的五官，分明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沧桑。
“惊讶吗？”女子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就是长生引的功效。”她突然扑向姜沅，“把你的血给我！”
沈砚的刀光后发先至，女子的一条手臂飞起，却没有血溅出来——断口处爬满了细小的黑色虫子！
“没用的。”女子狞笑，“我们药人……啊！”
她的话戛然而止。姜沅的银针精准刺入她琉璃珠与眼眶的缝隙，针上的“醉仙散”让虫子瞬间暴动，反噬其主！
女子在地上痛苦翻滚，皮肤下鼓起无数蠕动的黑线。趁此机会，姜沅冲向青铜炉，软剑砍向锁着老者的铁链。
“爹！我来救你！”
老者的嘴唇剧烈颤抖，突然拼尽全力摇头。姜沅的剑锋己经碰到铁链，却听见身后沈砚的暴喝：“别碰！”
迟了。
铁链断裂的瞬间，老者的身体突然膨胀，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青紫色纹路——和沈砚毒发时一模一样！
“走……”老者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突然猛地推开姜沅。他的身体像吹胀的皮球般鼓起，在达到某个临界点时——
“轰！！！”
爆炸的气浪将姜沅掀飞。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她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沈砚用后背为她挡下了所有冲击，自己却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石室开始坍塌。姜沅在烟尘中看见青铜炉被炸开，炉底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整齐摆放着七个琉璃瓶，每个瓶中都漂浮着一枚红痣！
“那是……”
沈砚己经抱起她冲向出口。身后传来女子癫狂的笑声：“跑吧！跑得再远也改变不了他是药引的事实！”
一块巨石砸下，将笑声永远掩埋。姜沅最后看到的，是暗格中某个琉璃瓶上的标签——【沈砚，甲子年七月初七】。
那是沈砚的生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