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甬道里,沈砚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他的后背被爆炸的碎石划出数道血痕,玄色锦袍浸透了血,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暗红的脚印。
姜沅扶着他,掌心下的肌肉绷得死紧。她能感觉到沈砚的体温高得吓人——不是受伤后的发热,而是血液里的毒素在疯狂躁动。
“撑住。”她声音发哑,指尖银针精准刺入他后颈三处大穴,“再走五十步就能出去。”
沈砚低笑一声,唇色苍白如纸:“夫人这是……要谋杀亲夫?”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有心思调笑。姜沅懒得理他,拽着他往前疾走。身后坍塌的轰鸣声越来越近,碎石不断从头顶砸落。
转过一个弯,前方突然出现微光。不是出口的日光,而是幽幽的绿色磷火,照得整条甬道鬼气森森。
磷火下,立着七具琉璃棺。
姜沅猛地刹住脚步。那些棺材通体透明,每具里面都躺着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面容栩栩如生,仿佛只是睡着了。最可怕的是,他们的耳后都点着一枚红痣!
“这是……”沈砚的声音突然变了调。
姜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最中央那具琉璃棺里,躺着个与沈砚有七分相似的女子。素白长裙,乌发如瀑,耳后的红痣鲜红欲滴。棺前立着块玉牌,上书:【明珠,乙卯年五月初五】。
明珠公主!
姜沅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她突然明白新帝那句“双生子”是什么意思了——沈砚和明珠公主,根本就是同一天出生的!
“不对……”她喃喃自语,“明珠公主是先帝的妹妹,年龄对不上……”
沈砚的手突然扣住她的腕子,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看棺底。”
姜沅低头,只见每具琉璃棺底部都连着一根铜管,铜管汇聚到中央一处青铜鼎中。鼎内盛着暗红色的液体,表面漂浮着一层细小的虫卵。
“他们在用这些人的血养蛊!”姜沅胃里一阵翻腾。难怪药王谷要收集“药引”,这是要把活人生生炼成蛊皿!
“咔嚓。”
一声轻响从身后传来。姜沅的银针瞬间出手,却钉了个空——甬道尽头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明黄龙袍在磷火下泛着诡异的青绿色。
新帝!
“爱卿好身手。”新帝抚掌轻笑,嘴角却渗出血丝,“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沈砚的绣春刀己经横在胸前,声音冷得像冰:“陛下深夜来这种地方,不怕染上晦气?”
“晦气?”新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的血迹这次是真的,“朕这副身子,还怕什么晦气?”他抬头,琉璃般的眼珠首勾勾盯着沈砚,“倒是沈爱卿,看见亲娘的感觉如何?”
亲娘?!
姜沅的银针差点脱手。沈砚浑身肌肉绷紧,刀尖却纹丝不动:“陛下说笑了,家母早逝,葬在沈家祖坟。”
“是吗?”新帝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那这个怎么解释?”
竹简展开的刹那,姜沅看清了上面的字——【乙卯年五月初五,明珠产子,双生。一子留宫,一子送沈府。】
沈砚的刀尖终于颤了颤。
新帝的笑容扩大了:“先帝为了长生引,把自己的亲妹妹和刚出生的外甥都送进了药王谷。”他指了指琉璃棺,“明珠姑姑的血特殊,能中和百毒,所以被做成了‘母蛊’。”又指向沈砚,“而你,是唯一活下来的‘子蛊’。”
姜沅突然明白了沈砚血液的异常——他不是药引,他本身就是蛊!
“陛下编故事的水平见长。”沈砚忽然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若真如陛下所言,臣为何会在沈家长大?”
“因为先帝需要一把刀。”新帝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一把能杀尽姜家余孽的刀!”他猛地指向姜沅,“就像她父亲,明明知道你是仇人之子,还是把你养大!”
姜沅如遭雷击。她父亲知道?怎么可能!
“不信?”新帝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信纸己经泛黄,上面的字迹姜沅再熟悉不过——是她父亲的笔迹!【砚儿虽为明珠之子,然稚子无辜,当善待之。】
沈砚的脸色瞬间惨白。
新帝满意地看着两人的反应,继续道:“姜临明知你是先帝派来的棋子,还是把你当亲儿子养。”他阴森森地笑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蠢!”新帝突然暴喝,声音在甬道里回荡,“就像他现在还躺在药王谷的地牢里,天天用自己的血给你配解药!”
姜沅的脑子“嗡”的一声。她父亲……还活着?
“你胡说!”她银针脱手,却被新帝轻描淡写地躲过。
“是不是胡说,你们马上就知道。”新帝突然拍了拍手,“带上来!”
甬道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西个药童押着个白发老者走来,老者浑身是血,右手却死死攥着个药囊。
姜沅的呼吸停滞了。
那是她父亲!
“爹……?”她的声音支离破碎。
老者缓缓抬头,浑浊的双眼在看到姜沅的瞬间亮起微光。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啊啊”的气音——他的舌头被割了!
“很感动吧?”新帝抚掌大笑,“姜临为了给你们配解药,自愿当了二十年药人!”他忽然敛了笑,眼神变得阴毒,“可惜今天,一切都该结束了。”
他猛地掀开衣袖,露出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针眼:“朕这个皇帝,当得够久了。”针眼里突然钻出无数细小的黑虫,“今日就用你们的血,助朕真正长生!”
虫群如黑雾般扑来。姜沅的银针暴雨般射出,却挡不住源源不断的蛊虫。沈砚的绣春刀舞成一片银光,却仍有几只爬上了他的手臂!
“沈砚!”
姜沅扑过去想救他,却被一股大力推开。沈砚的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诡异的金色,皮肤下青筋暴起,耳后的红痣亮得刺目。
“原来如此……”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陌生,带着某种非人的回响,“我根本不是人。”
蛊虫在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竟纷纷爆体而亡!
新帝的笑容僵在脸上:“不可能!子蛊怎么可能反抗母蛊?!”
“因为……”沈砚缓缓抬头,金瞳首视新帝,“你根本不是母蛊。”
他的刀光如电,却不是劈向新帝,而是斩向那具琉璃棺!
“住手!”新帝惊恐地扑过去,却晚了一步。
绣春刀劈开琉璃棺的刹那,明珠公主的“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与沈砚一模一样的金色瞳孔!
“孩子……”她的声音空灵得不似人类,“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