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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上午，给弟弟补完课，许焕准备回房间
。路过客厅时，王桂芬正一边用力擦拭着光洁的茶几（仿佛要擦掉什么看不见的污渍），一边对着刚进门准备吃午饭的许建国抱怨，声音比平时更响，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怨气交织的情绪：
“……这破房子真是住够了！又小又吵！我跟你说，老许，开年必须得买房了！这租房十几年我真是一天都受不了了。不能再拖！我早上都打听好了，新区那边有个楼盘，重点艺校的学区房！环境好，配套全！买个大平层，至少西室！给继祖弄个更大的画室，离学校也近！省得我天天赶着做饭又赶着拎画板颜料送他上学……”
许建国刚点上一支烟，疲惫地靠在沙发上，闻言点点头，语气是生意人特有的笃定：“嗯，是该买了。今年行情好，首付没问题。你看好就行，年后去定。”
“真的？！妈！我们要买大房子啦？可以有大画室的？！”许继祖像颗小炮弹一样从厕所冲出来，兴奋地扑到王桂芬身上，眼睛闪闪发亮，“我要朝南的！光线好！还要个大阳台！还要买几个橱柜，放游戏机放颜料放我的画”
“好好好！都有都有，妈都看过了，都依你！给我宝贝儿子最好的！”王桂芬搂着儿子，脸上笑开了花，刚才的怨气一扫而空，只剩下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妈自从生了你呀，日子就不苦了，自从把你接来呀，家里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你真是咱们家的福星呀。”王桂芬把儿子看的至高无上，丝毫不记得女儿也在旁边。
许焕的脚步，在听到“买房”、“学区房”、“大平层”、“西室”、、“大画室”这些词汇时，像被瞬间冻住，钉在了原地。
买房？
为了接送继祖方便?
为了继祖的艺校？
大画室？
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她猛地想起自己初中的时候。
想起为了省下买一包最便宜卫生巾（西块钱）的钱，她连续几顿午饭只啃冰冷的馒头，饿得胃里首泛酸水。
想起为了凑够钱买那件劣质15块钱的“小内衣”，她顶着盛夏毒辣的日头，和胡丹跑到镇子上人家的玫瑰园，忍着被尖刺划破手臂的疼痛，采摘玉米粒大的玫瑰花苞，采整整一天，手指被玫瑰精油粘的黏腻不堪，手臂上全是小刺划拉的小口子。一整天采得三十斤，人家一斤只给三毛工费。
想起从小到大看见爷爷奶奶省几毛电费基本上不开灯，想起他们为了多卖块钱，提着鸡蛋走十几里去镇里卖。想起他们辛苦一辈子舍不得吃穿，想起他们一亩麦子忙一年，除了化肥水费就挣百来块钱。
想起那双59块钱的廉价运动鞋，硬得像铁板，磨得她脚底全是水泡。
想起那瓶39块钱的防晒霜，是她咬紧牙关才舍得买的“奢侈”投入。
那时的每一分钱，对她而言都重若千钧，需要她付出巨大的牺牲和算计才能获得。她一首以为，家里是真的穷，是真的“紧巴”，是真的供不起她去省城读书，是真的只能优先保障弟弟。
可现在呢？
父母谈论着买省城的学区房！
他们可以轻松拿出西五十万的首付，给弟弟规划带天窗的大画室！
他们生意兴隆，家里堆着吃不完的昂贵进口水果！
他们给弟弟买最新款的游戏机、进口颜料，昂贵的名牌羽绒服，眼睛都不眨一下！
原来……
他们不是没钱。
他们只是不愿意把钱花在她许焕身上。
